秋分的风裹着山野特有的清润，把稻穗的甜香揉碎了，一缕缕飘进青山环抱的山区幼儿园。院门口那棵老樟树的叶子刚染了浅黄，被风一吹就簌簌落下来，像撒了一地细碎的阳光。
刚满七岁的安安背着深蓝色的小书包，书包带子被妈妈苏清月昨晚特意调整过，不长不短正合适。书包里装着五本崭新的绘本，有《一粒米的旅行》《向日葵是太阳的孩子》，都是他前一晚在书架前挑了半小时的“宝贝”——每本扉页上，他都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写了“送给我的好朋友”，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书包侧面的挂扣上，银色的“公益小使者”徽章晃来晃去，阳光一照就反射出亮闪闪的光。
“慢点跑，别摔着。”林辰走在前面，回头时正好看见儿子蹦跳着踩过一片落叶，赶紧伸手牵住他的小手。安安的手暖暖的，掌心还带着点汗，林辰忍不住捏了捏：“还记得去年在这里种向日葵的时候，你非要把小铲子往我手里塞，说自己挖不动土吗？”
安安仰着小脸笑，露出两颗刚换好的大门牙：“爸爸，我现在能挖很大的坑啦！昨天我还在咱们家花盆里种了小番茄呢，妈妈说过几天就能发芽。”他晃了晃林辰的手，声音里满是期待，“今天我要教小朋友们怎么种向日葵，书里说要把种子埋在土里三厘米，还要浇足水。”
两人刚走到幼儿园大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叫喊。三个穿着红色园服的小身影从院子里跑出来，领头的小男孩叫小石头，去年和安安一起种过向日葵，此刻手里举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向日葵花盘，花盘边缘的花瓣已经有点蔫了，但中间密密麻麻的籽实饱满得很。
“安安哥哥！你可算来啦！”小石头跑得气喘吁吁，把花盘往安安怀里递，花盘上的绒毛蹭得安安脖子有点痒，“这是咱们去年种的那棵最大的向日葵结的籽，我奶奶帮我晒了好几天，说这样籽才香。我挑了最沉的一个给你，你看，里面的籽能剥一大碗呢！”
安安赶紧松开林辰的手，双手捧着花盘，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低头闻了闻，花盘里有淡淡的葵花籽香，忍不住抬头问：“小石头，你们今年还种向日葵了吗？是不是还在原来那个小花坛里？”
“种啦！就是今年的小苗长得有点慢，我每天都去浇水呢。”小石头拉着安安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另外两个小女孩也围过来，一个叫丫丫，手里攥着一根编好的草绳，另一个叫朵朵，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什么东西。丫丫把草绳递过来：“安安哥哥，这是我编的手链，给你戴。”朵朵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彩纸包着的糖，糖纸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兔子：“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水果糖，甜的，给你吃。”
安安看着手里的花盘、草绳，还有那颗裹着彩纸的糖，小脸上满是欢喜。他赶紧把书包卸下来，拉开拉链翻了半天，拿出那本《向日葵的生长日记》递给小石头：“这是我给你们带的书，里面有图片，教咱们怎么种出更大的花盘，还要给向日葵施肥呢。”又分别给丫丫和朵朵递了《小花的旅行》和《月亮的味道》，“这两本也给你们，里面的故事可好听了。”
林辰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上扬。苏清月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刚做好的三明治——早上五点她就起来了，煎了安安爱吃的火腿，还切了新鲜的生菜和番茄，每片三明治都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孩子们，先别着急玩，等会儿就要开始农耕体验啦。”苏清月笑着摸了摸丫丫的头，丫丫的头发有点蓬，她顺手帮孩子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上午九点，“秋日农耕体验”活动正式开始。幼儿园的老师们和村民们一起，在院子后面的稻田里划出了一小块区域，还准备了十几把小小的镰刀——都是村民们特意磨过的，刀刃不锋利，不会伤着孩子。林辰和村里的王大伯一起，先给孩子们演示怎么割稻子：“左手要握住稻秆的中间，离稻穗近一点，右手拿镰刀，刀刃对着稻秆根部，轻轻一拉就能割下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割下一把稻子就递到孩子们面前，让他们摸一摸稻穗上的谷粒。
安安站在最前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林辰的动作，还忍不住模仿着抬手、弯腰的姿势。轮到孩子们自己动手时，他第一个举起手：“我先来！”林辰把小镰刀递给儿子，还特意帮他调整了握刀的姿势：“手指要往后收一点，别碰到刀刃。”安安点点头，双手握住稻秆，深吸一口气，然后学着林辰的样子，用镰刀轻轻一拉——稻秆没断，反而晃了晃，谷粒掉了几颗在地上。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辰蹲下来，手把手教他：“别急，力气要顺着刀刃的方向用，你再试试。”这一次，安安跟着林辰的力道一起用力，“咔嚓”一声，稻秆终于断了。他高兴地举起稻子，朝着小石头他们喊：“我割下来啦！你们看！”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安安一直蹲在稻田里割稻子。阳光越来越暖，晒得他额前的头发都湿了，贴在皮肤上。苏清月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帮他擦了擦汗：“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安安摇摇头，手里还握着镰刀：“妈妈，我不累，我还要再割几把，等会儿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把稻子抱去晒谷场。”
休息的时候，安安坐在田埂上喝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朵朵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肩膀还轻轻晃着。他赶紧跑过去，发现朵朵面前散落着好几根稻穗，她手里握着一把没割下来的稻子，眼睛红红的。
“朵朵，你怎么了？”安安蹲下来，轻声问。朵朵抬起头，眼圈有点肿：“我……我总是割不好，稻穗都掉在地上了，老师说稻穗要收好，不能浪费。”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稻穗上。
安安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朵朵给的那颗糖，剥了糖纸递过去：“朵朵，你别难过，我教你怎么割，你吃颗糖就不伤心了。”朵朵接过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让她的眼泪慢慢止住了。安安拉着她的手走到稻田边，拿起一把稻秆：“你看，左手要这样抓住稻秆，抓紧一点，这样稻穗就不会掉了，然后镰刀要对着这里……”他一边说一边做示范，还让朵朵自己试试，手把手帮她调整姿势。
“对，就是这样，用力拉！”在安安的指导下，朵朵终于割下了第一把完整的稻子。她高兴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安安哥哥，我会割了！谢谢你！”安安也笑了：“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呀，好朋友就要互相帮忙。”两人一起合作，割完了一垄稻子，朵朵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两颗糖都塞给了安安：“安安哥哥，这两颗糖也给你吃。”
中午十二点，食堂里飘着新米熬成的粥香，还有炒青菜和蒸南瓜的味道。食堂的桌子是长方形的，林辰和苏清月坐在一桌，安安则和小石头、丫丫、朵朵坐在一起。孩子们的碗里都盛着满满的粥，热气腾腾的，映得孩子们的小脸通红。
安安端着自己的碗，先走到坐在隔壁桌的张奶奶面前——张奶奶是幼儿园的做饭阿姨，头发花白，脸上总是带着笑。“张奶奶，我帮您盛碗粥吧，新煮的粥可香了。”安安仰着脖子说。张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哎哟，安安真乖，奶奶自己来就行，你快吃你的吧。”可安安还是坚持要帮她盛，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粥碗，慢慢递到张奶奶面前：“奶奶，您慢点喝，刚煮好的粥有点烫。”
林辰的母亲也来了，她今天特意从城里过来，还带了自己做的豆沙包，分给孩子们吃。她坐在苏清月旁边，看着安安帮张奶奶盛粥的样子，忍不住对苏清月说：“清月啊，你看咱们安安，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记得他三岁的时候，吃饭还要人喂，现在都会主动照顾老人了。”
苏清月顺着婆婆的目光看向安安，只见他正把自己碗里的蒸南瓜夹给小石头：“小石头，你多吃点南瓜，妈妈说南瓜有营养，吃了能长高高。”小石头也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给安安：“安安哥哥，青菜也好吃，你也吃。”两个孩子互相夹菜，小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容。
苏清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感慨：“是啊，每次来这里，他都能学到很多。上次回去之后，他还主动帮我洗碗，说‘妈妈每天做饭很辛苦’，听得我心里暖暖的。”林辰握住苏清月的手，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的小默契，不用说话，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的心意。苏清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眼里满是温柔。
下午两点，“梦想分享会”在幼儿园的教室里举行。教室里的桌子被拼成了一个圆圈，孩子们围坐在桌子旁，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彩虹，旁边写着“我的梦想”四个字。安安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手里拿着一张画纸，纸上画满了红色和粉色的爱心，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种树。
轮到安安分享梦想时，他拿着画纸走到讲台前，虽然有点紧张，小手微微攥着画纸，但声音很响亮：“我的梦想是成为像爷爷和奶奶一样的公益人。爷爷说，公益就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奶奶每次来这里都会给小朋友们带书本和文具。”他指了指画纸上的小人，“我以后要帮山区的小朋友建更多的书屋，让大家都能读到喜欢的书，还要和大家一起种很多很多向日葵，让院子里都是花。”
台下的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小石头第一个举手：“安安哥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做公益，我可以帮小朋友们浇水、种树！”丫丫也举起手：“我想当老师，教小朋友们认字、读书。”朵朵怯生生地站起来：“我想当医生，帮生病的小朋友治病。”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教室里满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快乐的小鸟。
苏清月坐在台下，看着安安自信的模样，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想起去年第一次带安安来山区时，孩子还怯生生的，躲在她身后不敢说话，见了陌生人就往她怀里钻。这一年来，安安跟着他们来山区做公益，帮小朋友们分书本、种向日葵、一起做游戏，慢慢变得开朗、勇敢，还学会了照顾别人。
林辰注意到苏清月眼角的泪光，悄悄递过去一张纸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激动，咱们的儿子长大了。”苏清月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笑着点头——是啊，他们的儿子，正在慢慢长成一个有爱心、有担当的小男子汉。
下午四点，到了该返程的时候。孩子们都跑到院子门口送安安，小石头手里拿着一幅画，画的是金色的稻田，稻田里有两个小人，一个举着向日葵，一个拿着镰刀，旁边写着“安安哥哥和我”。丫丫手里拿着一个草蚂蚱，是她刚才用院子里的茅草编的，翅膀还能晃动。朵朵则拿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向日葵籽：“安安哥哥，这是我自己剥的向日葵籽，你带回家吃，明年我们再一起种。”
安安接过孩子们的礼物，紧紧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他趴在车窗上，使劲向孩子们挥手：“小石头、丫丫、朵朵，明年秋天我还来，咱们一起种向日葵、割稻子，我还会给你们带新的绘本！”
车子慢慢驶离幼儿园，孩子们还在后面追着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安安靠在林念怀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向日葵籽的布袋子，小脑袋靠在林念的肩膀上，小声说：“爸爸，咱们把这些种子种在院子里的花坛里吧，妈妈说花坛里的土很肥，种子肯定能长得很好。等明年成熟了，咱们再把向日葵籽带给山区的小朋友们，让他们也种向日葵。”
林念摸了摸儿子的头，头发软软的，带着阳光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苏清月，两人相视一笑，林念对安安说：“好啊，这是咱们和小朋友们的约定，一定要遵守。等周末咱们就一起去买花土，把种子种下去，还要给它们浇水、施肥，看着它们长大。”
安安高兴地点点头，把布袋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珍贵的宝贝。苏清月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递了一块给安安，又递了一块给林念：“吃点苹果，解解腻。”林念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他握住苏清月的手，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掌心的温度互相传递——这一路的奔波，因为有彼此，有孩子，都变成了最温暖的时光。
车子驶在蜿蜒的山路上，窗外的稻田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像铺了一地的金子。远处的山峰笼罩在淡淡的雾气里，像一幅温柔的水墨画。苏清月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稻田，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这个秋天，安安不仅和孩子们定下了关于向日葵的约定，更把公益传承的种子深深埋进了心里——就像林辰的父亲当年带着林辰做公益，林辰又带着安安来到山区，这份爱与善意，一直在代代相传。
安安靠在林念怀里，慢慢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那个布袋子。林念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放进怀里，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他，生怕他着凉。苏清月看着熟睡的儿子，又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知道，这份温暖的约定，会像秋日里的种子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发芽、生长。未来，安安会带着这份约定，在公益路上走得更远，让爱与善意，像秋日的阳光一样，温暖更多人的心房。而他们一家人，也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一起守护这份约定，守护这份传承下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