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看这孩子多好啊
飞机冲上云霄，颜聿靠窗坐着，怀里抱着顾衍他们送的玩偶和画筒。
这些色彩鲜明、带着温度的东西，在机舱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郁思恩坐在她旁边，戴着降噪耳机，闭着眼。
但他紧锁的眉头和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他根本听不进任何音乐，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反复地咆哮：
“人都走了，还留点念想恶心人。”
“没关系，忍一忍，等飞机落地，回到老家，她就跟你们彻底没关系了，顾衍！他算什么东西！他们再也见不到你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竭力按压住那股想要将颜聿怀里那些“垃圾”夺过来扔掉的冲动。
与此同时，地面的网络世界，正掀起一场针对顾衍的、蓄谋已久的滔天巨浪。
几乎在颜聿乘坐的航班起飞的同时，数条爆炸性话题空降热搜榜，并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引爆：
#断层顶流顾衍压榨前助理#
#顾衍片场耍大牌实录#
#某顶流深夜求爱当舔狗#
话题下面，配着精心剪辑的视频“证据”：有顾衍在片场因为连续工作几十小时而疲惫揉脸的画面，被配上“不耐烦、甩脸色”的字幕；
有他被私生饭围堵时无奈快步走的镜头，被解读为“傲慢无视粉丝”；
最致命的是，一段模糊的、明显是偷拍的视频，记录了他上次在雪夜开车去找颜聿的视频。
他拉扯的动作被黑子剪辑成“爱而不得”“当街拉扯”“舔狗姿态”有趣的是，颜聿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又模糊了滤镜，而顾衍的脸却无比清晰。
更阴险的是，颜聿当初在机场崩溃的视频被再次翻出，营销号统一口径，带节奏说这是“被顾衍团队抛弃140次后的绝望”。
自称是林姐亲戚的人出来“爆料”，绘声绘色地描述顾衍团队如何“脾气差、有见不得人的癖好”。
之前合作过、但可能有过摩擦的导演、演员，也仿佛约好了一般，纷纷用隐晦的语气“吐槽”顾衍“难合作”。
墙倒众人推。
黑粉、对家水军、蹭热度的营销号、吃瓜路人瞬间淹没了顾衍的社交媒体，粉丝们拼命控评澄清，却如同螳臂当车，反而激起了更猛烈的嘲讽和围攻。
原定即将开票的“挚爱”演唱会，官方宣布无限期延后。
他代言的品牌官博下充斥着抵制声浪，已有品牌方悄悄撤下了他的宣传图。他参演的新剧项目宣布暂停。他的微博账号被平台暂时禁言。
曾经光芒万丈的顶流，一夜之间，成了全网唾弃的“劣迹艺人”。
公司安排的临时住所里，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顾衍独自一人，空落落的坐在练习室里，无论谁叫他他都不理。
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那段雪夜偷拍视频。
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绝望的灰败之中。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一封加密邮件。
是他之前委托私家调查郁思恩的初步报告。
他麻木地点开。
报告里的内容，让他死水般的眼神骤然凝聚起锐利的光——
郁思恩，明面上是个寂寂无名的18线独立导演。
但暗地里，他名下有一个挂靠的慈善基金会，长期以“捐赠专业摄影设备”为名，与多个国内知名的狗仔团队和娱乐营销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资金往来。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通过复杂的股权代持，竟然持有业内巨头星光集团的一小部分股份！这意味着，他拥有调动庞大娱乐资源的隐藏能力！
报告最后附了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显示在顾衍被偷拍的时间段，郁思恩的车曾出现在仓库附近区域！
“郁思恩……这些黑料……这些视频……难道全都是他一手策划、散布出来的？！”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心情低落的疲惫和愤怒而身体微微摇晃。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郁思恩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证件照，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不再是嫉妒，而是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彻底反击的信念。
“去查散播初始视频的账号，看是团队还是个人。”
车子在熟悉的村口停下。颜聿几乎是冲下车，推开那扇虚掩的、刻满岁月痕迹的木门。
“妈！我回来了！”
“姐！你回来了！妈！我姐回来了！”
“小聿回来了！桃子快扶我起来。”
母亲正坐在院里的藤椅上晒太阳，闻声被颜桃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颜聿几步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这个比她记忆中消瘦太多的身影。
五年来的所有委屈、疲惫，在这个拥抱里似乎都找到了安放之处。
这是五年来，颜聿第一次真正感到放松，感到心脏落回实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脸上却是五年未见的灿烂笑容。
屋里，颜聿再难克制思念之情，她吸了吸鼻子，献宝似的拿出顾衍他们送的礼物：“妈，你看，这是我…朋友们特意给你买的营养品和围巾。”她刻意模糊了“前雇主”的身份。
母亲摸着柔软的羊绒围巾，欣慰地点头：“好，好…我闺女在大城市里，交到好朋友了，没受委屈，妈就放心了。”颜聿鼻头一酸，用力点头，把那些熬夜、受气、孤独的时刻全都咽回肚子里。报喜不报忧，是她唯一能给的安慰。
“小恩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小桃往门口探探头，却在厨房里看见了郁思恩的身影。
“思恩哥，你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哦，快到饭点了，让你姐跟阿姨好好叙叙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哦！”说罢小桃嘻嘻哈哈的冲进了屋里，径直就看见了林未送的娃娃和周醒和画筒。
“郁思恩呢？”
“思恩哥说要给咱们做饭。”
“你去叫他停手，他是客人，怎么可以让他做饭呢。”
见小桃不动弹，颜聿打算自己去，却在厨房门口闻见一股熟悉的葱花混合着肉馅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
郁思恩系着围裙，正低着头，手法极其娴熟地揉着一个光滑的面团。
案板上的饺子馅调得色泽诱人，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他比颜聿还要熟悉这里。
“郁思恩？你在做什么？包饺子吗？”颜聿有些诧异。
郁思恩闻声抬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甚至带着点腼腆的“贤惠”笑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今天咱们回来，我想着包点饺子，图个团圆。你还没吃过我包的饺子吧？待会儿尝尝，肯定不比外面的差。”他说话时，目光似有似无的观察着颜聿的态度。
妹妹小桃抱着万花筒和娃娃兴奋地嚷嚷：“姐！你朋友是画家吗？这娃娃好漂亮！还是明星同款呢！”
颜聿接过娃娃，笑了笑：“他们就是我的前雇主，是三个明星。”
“明星？！！”小桃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尖叫着抱住颜聿的胳膊开始撒娇，“姐！你居然给明星当助理！是谁是谁？快告诉我！我要跟我们班同学炫耀！羡慕死他们！”
颜聿被妹妹逗乐，轻轻用手指顶了下她的脑门，带着点宠溺的责备：“小小年纪，想什么呢？好好学习才是正经！明星的事儿，少打听。”
母亲看着姐妹俩笑闹，又看看厨房里忙活的郁思恩，脸上满是久违的幸福和满足。
她的目光在郁思恩熟练的包饺子动作和女儿身上来回切换，越看越觉得满意，忍不住开口，话里有话：
“小聿啊，你看人家小恩，多好的孩子，人稳重，心又细，还会照顾人，这饺子包得，比妈当年还利索，以后谁要是能嫁给他，那可真是享不完的福。”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颜聿，开始旁敲侧击：“唉，小聿，你说你要是将来能找个像小恩这样的，知根知底，又会疼人，那妈就是现在闭眼，也能安心了。”
她甚至笑着望向郁思恩，寻求认同：“小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郁思恩包饺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里混合着被夸奖的羞涩、被认可的欣喜，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他低下头，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阿姨……您说什么呢，能照顾你们……是我应该做的。”
颜聿的心猛地一沉，母亲的话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她刚刚获得的片刻安宁。
她太了解郁思恩那副“完美”面具下的真实情绪了。
她几乎是立刻打断母亲，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坚决：
“妈！你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吗？我跟思恩就是普通朋友，很好的朋友。您就别老开这种玩笑了，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气氛有瞬间的微妙凝滞。
厨房里，郁思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转身去拿面粉时，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哦，这样啊，好好好，那妈以后不说了。”
郁思恩的心里在想什么，以及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得不让颜聿更加谨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