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像豆子砸锅盖。陈砚舟站在巷口,左手压着右腕,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青砖上,混进雨水流成淡红细线。
他刚从实验室出来没几步,左腕那道旧疤就开始发烫,不是疼,是跳,像是底下有东西在敲。
苏怀镜留在屋里收拾药具,他一个人出来了。外面太安静,连风都停了,只有雨声。
突然,脑子里“嗡”地一声。
系统提示响得刺耳:【检测到S级威胁,激活临时buff——刀意暴走】
话音未落,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直冲四肢百骸。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全靠铁伞撑住才站稳。
伞自动弹开了。
七十二枚铜钱齐齐震颤,发出低鸣。伞骨微微张开,三寸长的断魂刀从缝隙里滑出一半,寒光一闪即收。
地面裂了。
脚边青砖炸出蛛网状纹路,雨水顺着裂缝往里钻。他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
这感觉不对。
不是他自己催动的刀意,是系统硬塞进来的。惊蛰三式在他识海里疯狂旋转,尤其是最后一招“斩龙”,像要把他神志撕碎。
他靠着墙,喘了口气,抬头看对面楼顶。
一道紫金色衣角在雨幕中一闪,转瞬不见。
他知道是谁。
陆玄冥没来,但他的影子到了。
那人站在高处,不动,也不说话,就让血纹波动一波波传过来,像是测试反应,又像是引他出手。
陈砚舟闭眼,用刚解锁的“血纹共鸣”去追那股气息。空气里留着痕迹,但很淡,像是借了什么东西投射过来的,并非本体亲临。
诱饵。
他冷笑一声,慢慢把伞收了半寸。
“想让我冲上去?”他低声说,“你怕的不是我来,是你藏的地方被人看见。”
说完,他忽然盘膝坐下,伞横放在腿上,右手抽出钢笔,用尾端轻轻转圈。
这是他压力大时的老习惯。
也是躺平系统的深层指令模式——静步。
系统还在报:“生命值波动”“神经负荷超限”“三十息内未稳定将强制锁死技能”。
他不管。
他只盯着手腕上的伤,想着母亲留下的那句话:“血纹现,天下劫。”
一遍,两遍,三遍。
不是仇恨,不是愤怒,是他必须扛下来的东西。父亲背过的罪,母亲失踪的夜,卖药翁胸口的血纹,老太监死前哼的童谣……这些都不是他选的,但他不能甩手不管。
血从伤口渗得慢了。
眼神却越来越亮。
系统终于开口:【威胁响应达标,判定完成——首评S级,解锁新地图权限】
那一瞬间,远处高楼上的紫金身影彻底消失。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整条巷子。他坐在雨里,黑伞微倾,脸上没什么表情。
S级。
他听说过这个评价。三年前校草评选,评委说他“气质温润,无可挑剔”,给了A+。学生会换届投票,他拿了满票,结果公示栏写的是“综合表现优异”,还是A+。
从来没人给他打过S。
现在系统给了。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一件事——刚才那阵失控,他挺过来了。
没有疯,没有倒,更没有被刀意反噬割断喉咙。
他缓缓起身,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书院深处那片黑楼群。
地宫入口就在那儿。
他知道陆玄冥在等他,也知道那边有陷阱。可有些事,躲不过就得迎上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左手腕又跳了一下。
这次不是热,是冷,像冰针扎进皮肉。
他低头看,疤痕边缘泛起一丝暗红,像是要裂开。
系统没再提示,但伞里的断魂刀又往外滑了半寸。
他抬手摸了摸伞柄,指尖碰到一点凸起。那是父亲刻的记号,一个小小的“守”字。
小时候他不懂,问过母亲。她说:“有些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守住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他把伞握紧,迈步走进雨里。
巷子尽头有盏路灯,灯罩裂了,光线忽明忽暗。他走过时,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又被雨水打碎。
走到路口,他拐了个弯,朝着东侧偏院走去。那里是清武司旧据点,也是通往地宫最近的路。
雨越下越大,打在肩上有点疼。
他没穿雨衣,衬衫湿透贴在背上,冷得人发僵。但他走得很稳,一步接一步,像是算准了距离。
快到院墙时,他忽然停住。
前方地上有一滩水,颜色不对。
太黑。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
水面上浮着一层油膜似的物质,碰一下就扩散开,带着点腥气。
不是血。
但他认得这种味道。昨晚在档案室翻资料时,见过类似的东西——清武司特制的感应粉,遇水显形,能追踪活人体温。
有人来过。
而且走得匆忙,没清理干净。
他站起身,把伞转了个方向,刀口朝外。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不是雨滴,是布料刮过瓦片的声音。
他不动,耳朵却竖了起来。
声音来自右侧屋顶,移动速度不快,但很有节奏,像是故意让他听见。
他慢慢抬起伞,对准那个方向。
还没动手,对方先动了。
一道紫金身影跃上屋脊,站在最高处,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扇面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和他一样。
陈砚舟盯着他,嗓子有点干。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那人没答,只是把扇子轻轻一抖。
刹那间,一股血纹波动扑面而来,比刚才强了十倍。他脑子一晕,膝盖发软,差点单膝落地。
但他撑住了。
伞没倒,人也没退。
他盯着那人,一字一句说:“你以为我会追你?”
那人依旧沉默,扇子一收,转身就要走。
“你不该回来。”陈砚舟忽然说,“你早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雨夜里。
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对方不会真跑。那是个信号,一个挑衅,也是一种确认——确认他已经够强,值得亲自对付。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疤痕已经不跳了,但皮肤底下像是有什么在游动。
系统安静了。
伞里的刀缩回两寸,还剩一寸在外。
他抬脚跨过那滩黑水,继续往前走。
东巷尽头有扇铁门,锈迹斑斑,锁头挂着,但没扣紧。
他伸手推了一下。
门开了条缝。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滴水声。
他站在门口,把伞收了,夹在腋下,右手摸向袖口暗袋。
那里插着一支蓝液针管,苏怀镜给的“青蠲散”。
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还在。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踏进门内。
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