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硬石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气。他没管伤处，第一时间把斩龙刀横在身前，刀尖微抬，盯着前方那团缓缓翻涌的黑雾。
空气里那股草药味更浓了，混着一丝腥气。他知道苏怀镜就在里面，但不敢轻动。刚才那一声“你终于来了”，嘴角裂到耳根的脸，让他到现在还觉得胃里发紧。
他闭上眼，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左手腕的旧疤。刺痛传来，脑子清醒了一瞬。耳边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砚舟……救我……”
他咬牙，睁开眼，血纹已经自行激活，双眼泛起红光。视野穿透黑雾，看清了里面的布局。
苏怀镜不是飘着的。她被几条青铜色的藤蔓缠住脚踝，倒吊在岩壁的夹缝里，身体微微晃动。藤蔓表面有细小的凸起，像是关节，正一节节收紧，勒进她的皮肉。她双眼紧闭，药箱摔在一旁，药材散了一地。
陈砚舟屏住呼吸，压低身子，贴着地面往前滑。黑雾中有些东西在游动，像无形的刀片，擦过他的衣角就留下一道裂口。他不敢直立行走，只能一点一点挪过去。
离得近了，他发现藤蔓中间有一处鼓包，随着脉动微微起伏。他想起之前对付机关人时的经验——这类机关往往靠能量节点维持运转。如果那里是核心，直接砍断只会触发连锁反应。
他改用刀背，轻轻敲了敲藤蔓第三节的位置。咚的一声，像是敲在空心铁管上。鼓包震动了一下，内部传出轻微嗡鸣。
就是这里。
他收回刀，深吸一口气，将血纹之力集中在右臂。斩龙刀开始发烫，刀身上的纹路亮了起来。65%的完整度，是他现在能调动的极限。
他抬起刀，瞄准鼓包，猛然刺下。
“断龙第四式——裂枢！”
刀尖精准扎进晶核，红光顺着藤蔓迅速蔓延。整条藤蔓剧烈抽搐，金属触须瞬间失去张力，咔咔断裂，苏怀镜的身体直直落下。
陈砚舟扑上去接住她，后背撞在岩壁上，震得胸口发闷。他顾不上疼，立刻检查她的脚踝——两道深紫色的勒痕已经肿起来，皮肤破了，渗着血。
还没等他松口气，脚下地面猛地一颤。
轰！
刚才被刺中的晶核炸开，火光从裂缝里喷出，热浪掀得碎石乱飞。陈砚舟抱着苏怀镜滚向一侧，一块石头砸在他肩上，火辣辣地疼。爆炸持续了几秒，烟尘弥漫，原本封闭的空间被炸出一个更大的缺口，隐约能看到后面有个平台。
他咳嗽两声，把苏怀镜轻轻放在地上，靠在岩壁边。她还没醒，呼吸还算平稳。他从她腰间取下银针囊，又摸出半块残碑塞进她手里。
“拿着这个，别让毒雾钻进来。”他说。
话音刚落，烟尘中走出一个人影。
紫金色长袍，右手小指戴着玄铁指套，手里握着一把黑鞘长刀。刀身上刻着“斩龙”二字，和他手中这把一模一样。
是陆玄冥。
可陈砚舟知道这不是活人。对方脚步虚浮，落地没有声音，脸上也没有血色。最明显的是，那双眼睛——生前阴鸷狠厉，现在却空洞无神，像是被人填进去的假瞳。
“你还敢来？”陈砚舟冷笑，握紧了手中的刀。
亡灵没说话，举起假刀就劈。刀风带起一阵刺骨寒意，逼得他不得不举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陈砚舟手臂发麻，连退三步。他低头看刀——刃口崩了一个小口。再看对方，那一刀竟然也震出了裂纹。
不对劲。陆玄冥活着的时候，绝不会用这种滞涩的招式。
他眯起眼，血纹再次启动，放慢视觉捕捉动作细节。亡灵挥刀时，刀柄处没有“陈氏守脉”四个暗纹。真刀的陨铁材质会泛出暗红光晕，而这一把，反光是青灰色的。
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他不再硬接，转身后撤一步，将血纹之力凝聚在左掌。红光在掌心旋转，形成一面弧形光盾，挡在身前。
亡灵又是一刀劈下。
刀锋撞上光盾，反弹之力让它自己踉跄后退。陈砚舟抓住机会，手指一弹，光盾边缘如刀刃般削向对方手腕。
咔嚓！
假刀应声断裂，碎片飞溅入雾。亡灵发出一声嘶吼，身形开始溃散。它最后看了陈砚舟一眼，嘴唇动了动，无声吐出三个字：
“你……逃不开。”
然后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陈砚舟喘了口气，腿一软，单膝跪地。鼻腔又有温热液体流下，他抬手一抹，是血。血纹使用过度，身体已经开始抗议。
他抬头看向那个被炸出来的缺口。烟尘正在慢慢散去，后面露出一座石台，四角刻着古文，中央凹陷，像是个祭坛。空气中那股苦香味还在，但多了点别的——像是铁锈混着香灰的味道。
他撑着刀站起来，走回苏怀镜身边。她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快醒了。他把残碑往她手里按了按，又从她药箱里翻出一瓶镇脉散，倒了一粒塞进她嘴里。
做完这些，他转身面对祭坛方向，刀尖点地，一步步往前走。
地面不再粘稠，卦象也没再亮起。看来刚才的爆炸已经毁了阵眼。他走到缺口前，停下。
祭坛上刻满了字。他看不懂全部，但有几个词跳了出来——“龙脉即国运”、“血启门”、“代代赴渊”。
他还想再靠近看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苏怀镜翻了个身，手里的残碑滑落在地。
他回头，见她睁开了眼，正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