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靠在石壁上,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头。药效还在,脑袋没那么沉了,但左腕那道疤一直在跳,像是有人拿手指在他皮下敲鼓。他低头看了眼,疤痕泛着暗红,节奏和滴答声对得上。
“你听到了吗?”他问。
苏怀镜正把空药瓶塞进袖袋,听见这话抬起了头。“什么?”
“声音。”他说,“不是震动,是计时。”
话音刚落,整座地宫猛地一晃。头顶砂石簌簌往下掉,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猩红的字从裂缝里爬出来,一行一行浮现在岩面上。
【自毁程序启动】
【剩余时间:一刻钟】
苏怀镜瞳孔一缩,立刻冲到碑拓前。符文还在闪,但图像已经断了,墙面上只剩一层灰蒙蒙的雾。她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石面就被弹开,掌心发麻。
“封死了。”她说,“连共鸣都切了。”
陈砚舟站起身,黑伞拄地。他把手按在最近一面墙上,闭眼催动血纹。经脉里的热流缓缓涌向掌心,一层半透明的光幕在他面前展开,像水波一样映出地宫的结构图。
通道、密室、机关轴心……全都亮着。可所有出口都被红光覆盖,那是铁水灌注的痕迹。高温从四面八方压来,空气开始扭曲,地面滚烫,鞋底踩上去都有些发软。
“全堵死了。”他睁开眼,“没人能从外面进来,我们也出不去。”
苏怀镜扫了一圈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那堆碎木头上——她的药箱刚才砸在石棱上,裂成了几块。她快步走过去,蹲下翻找,手指在夹层里一抠,三枚黄铜外壳的小筒掉了出来,表面刻着古怪纹路。
雷火弹。
卖药翁三年前塞给她的,说不到绝境别用。她一直没敢点,怕炸了自己。
现在看来,绝境到了。
她捏起一枚,掂了掂。“通风管道还通着。”她抬头看他,“最窄的地方不过两尺宽,但能穿过去。”
陈砚舟顺着光幕看去,果然有一条细线贯穿整个地宫,直通皇城方向。入口埋在西墙深处,被一块整石封住。
“得炸开。”他说。
“我来。”苏怀镜握紧雷火弹,起身就要往墙边走。
胳膊却被一把抓住。
陈砚舟拦在她前面,顺手把伞咬在嘴里。刀刃从伞骨弹出,三寸柳叶横在胸前。他往前走了两步,地面突然裂开,一股赤红岩浆喷出来,热浪扑面,逼得人睁不开眼。
他抬手一划,血纹顺着刀锋窜出,在空中拉出一道弧光,硬生生把铁流劈偏了几寸。脚下借力一蹬,跃上旁边高台,落地时膝盖微弯。
他掏出钢笔,用尾端猛戳雷火弹的引信。
“嗤”一声轻响,火星冒了出来。
他反手一掷,雷火弹飞向西墙。人在半空翻滚,落地瞬间扑向苏怀镜,将她整个人压在地上。
轰——!
巨响炸开,碎石像雨一样砸下来。烟尘弥漫中,一段锈迹斑斑的铁管露了出来,口子歪斜,边缘还在冒烟。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硫磺味和潮湿的土腥气。
那是活路的气息。
苏怀镜咳了两声,抬头看去。管道不高,勉强够一个人爬行。她刚想动,发现银针囊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五根针散落在地上,其余的全没了。
药箱彻底毁了。抑制剂、解毒粉、备用针……全埋在瓦砾底下。
她伸手摸了摸耳钉,翡翠还在,毒粉没漏。胶卷也还在袖袋里。
还能撑一阵。
陈砚舟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他走过去查看管道口,伸手探进去,铁壁冰凉,但结构没坏。
“能走。”他说。
倒计时还在继续。
【剩余时间:七分钟】
顶部开始塌陷,大块岩石接连砸下,砸在碑拓上,砸在石台上,砸在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粉尘弥漫,视线越来越差。
苏怀镜刚想迈步,却被他一把捞起,直接甩到背上。
“你干什么!”她挣扎了一下。
“省力气。”他说,“我没那么多时间扶你走。”
她张了张嘴,没再说话,手环住他脖子。他背着她几步冲到管道口,单手撑地,翻身钻了进去。
铁管狭窄,肩宽卡得刚好。他往前爬,膝盖磨着粗糙的内壁,每动一下都带起一片锈渣。身后地宫崩塌的声音越来越远,但头顶的震动没停,管道时不时抖一下,像是随时会断。
苏怀镜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肩膀。她能听见他喘气,也能听见心跳,很快,但稳。
手腕上的疤终于不再跳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贴着他耳朵说:“你说过,下次她再说‘快逃’,你就停。”
陈砚舟没回头,只说了句:“现在不用她说了。”
前方黑暗深不见底,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光。
他继续往前爬。
管道拐了个弯,坡度变陡。
他的左手突然滑了一下,掌心蹭在铁壁上,留下一道湿痕。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