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江南菜馆包厢里，路知言和顾尧因为王总组的饭局，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包厢名为“听雨阁”，装修雅致，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微型园林，一泓浅池，几竿翠竹，平添几分幽静。
然而，室内的气氛却远不如窗外景致那般恬淡。
王总热情地介绍：“路总，这位是顾尧顾总，刚回国，在艺术投资领域很有见解。顾总，这位是言晟资本的路知言路总，年轻有为啊！”
两人客气地握手，脸上都挂着商务式的微笑。
“久仰路总大名。”
“顾总客气。”
路知言目光在顾尧脸上多停留了一瞬，眼神凌厉，仿佛要剥开对方彬彬有礼的外壳。
王总笑着打圆场：“两位都是青年才俊，以后在业务上说不定能有合作。来，先尝尝这家的招牌醉蟹，非常地道。”
饭局前半段，气氛还算融洽。聊行业动态，聊市场前景，表面一派和谐。
中途王总出去接电话，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刚才那些浮于表面的寒暄仿佛瞬间蒸发。
路知言放下筷子，拿起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顾尧，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开门见山：
“顾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叶庭秋是你前女友吧？”
顾尧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他迎上路知言带着审视和挑衅的目光，脸上依旧是从容的微笑，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意外：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路总连这种陈年旧事都知道，看来路总和我们Evelyn关系匪浅？”
这一句“关系匪浅”问得巧妙，带着探究，又隐含着某种暗示。
路知言被他反问得一噎。
他和叶庭秋什么关系？情人未满，冤家以上？
总不能说“我们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又忍不住互相撩骚的关系”吧？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正面回答，试图夺回主动权：
“关系怎么样不劳顾总费心。我只是好奇，顾总当年走得那么干脆，现在又突然回来，还这么‘关心’前女友，是什么意思？”
“路总似乎对我有些误解，我回国是正常的事业发展，至于Evelyn，老朋友重逢，问候一下，在路总眼里就这么值得探究吗？”
“老朋友？”路知言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
“据我所知，你们当年分手并不愉快。现在突然以‘老朋友’自居，顾总不觉得有点一厢情愿，甚至突兀吗？”
他紧紧盯着顾尧，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顾尧低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坦然与遗憾：
“路总可能误会了。当时年轻气盛，处理感情不成熟，伤害了Evelyn，我一直很愧疚。这次回国，偶然联系上，关心一下她的近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仅此而已。”
他抬眼，目光诚恳地看着路知言：“我知道我现在没立场说什么，只是希望她过得好。毕竟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就算分开了，也还是希望她幸福的。”
这番话，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既承认了“错误”，表达了“愧疚”，又摆出了“只是老朋友祝福”的立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显得大度又长情。
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路知言心里冷笑。
好一副情深义重、幡然悔悟的嘴脸！
顾尧这番说辞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行。他路知言在商场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顾总倒是长情。”路知言语气不咸不淡，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桌上的酒杯。
“不过叶庭秋现在事业有成，追求者也不少，看起来并不需要前男友这种多余的‘关心’。”
顾尧依旧微笑着：“是啊，Evelyn一直很优秀。看到她发展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至于追求者……”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路知言脸上：“那就要看，是不是真的适合她，能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了。毕竟，Evelyn看起来独立坚强，其实内心很重感情，也最是念旧。”
路知言眼神沉了沉。
念旧？这是在暗示他顾尧才是叶庭秋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记吗？
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说话圆滑，情绪稳定，无论怎么试探，都能被他轻飘飘地挡回来，还能顺便给你埋根刺。
“适不适合，幸不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尤其是过去式，恐怕很难评判。”
“路总说得对，所以我才更希望，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真正懂她、珍惜她的人。毕竟，有些人靠近，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未必经得起时间考验。”
这时，王总接完电话回来了，包厢里重新恢复了热闹的假象。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我刚接到消息，城西那个文化产业园的项目，听说二期招标快要启动了。”王总兴致勃勃地加入话题。
后续的饭局，路知言没再主动挑起话题，只是偶尔附和几句，心思却早已飘远。
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顾尧，对叶庭秋绝对没死心，或者说，另有所图。而且此人极其善于伪装，是个难缠的角色。
饭局结束，三人站在餐厅门口道别。王总先行离开。
顾尧对着路知言伸出手，笑容依旧得体：“路总，今天很高兴认识您，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路知言与他虚握了一下：“再看。”
顾尧也不介意，转向路知言，语气自然地加了一句：“路总，下次和Evelyn吃饭，代我问声好。”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背影从容。
路知言看着他的车开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代他问好？这男人是在不动声色地宣告他和叶庭秋的“特殊关系”，还是在试探他和叶庭秋的亲密程度？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走向自己的座驾。代驾师傅已经就位，见他过来，礼貌地点头示意。路知言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他拿出手机，点开叶庭秋的微信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终什么也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