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志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庙街的拐角,卷起的烟尘缓缓落下,仿佛也带走了连日来压在何雨柱心头的阴霾。他扶着油腻的柜台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胸腔里却有一股滚烫的热流在冲撞,几乎要化作一声长啸迸发出来。赌赢了!那封要命的火漆信,非但不是催命符,反而成了通天梯!娄家的危机解除了,晓娥安全了,而他何雨柱,这个几个月前还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逃犯”,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连“上面来人”都要客气三分、甚至暗示“有功”的人物!
这突如其来的天地翻转,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直到陈老板秘书那通客气得近乎谄媚的电话打来,邀他“吃便饭、聊一聊”,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命运的大门,真的向他敞开了!
第二天上午,何雨柱特意换上了一身半新的藏蓝色中山装(这是他最好的一套行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早早来到了陈老板的纺织厂。这一次,不再是上次那种带着忐忑的求助,而是怀着一种劫后余生、踌躇满志的复杂心情。
陈老板果然在办公室门口亲自迎他,红光满面,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何师傅!哈哈哈!快请进!我就说嘛,你是潜龙在渊,必有腾达之日!”
寒暄落座,上好的龙井茶沏上。陈老板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何师傅,经过这次事情,你也看到了,你何师傅不是池中之物!有手艺,有胆识,更有……贵人运!”他压低声音,意味深长,“李同志那边,算是彻底摆平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助力。沈家那边,你也可以放心走动。现在,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何雨柱心中了然,谦逊道:“全仗陈老板您鼎力相助,不然我哪有今天。”
“哎,互相成就,互相成就!”陈老板大手一挥,“我这个人,就喜欢和有本事、有运气的人合作。上次跟你提的那个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咱们合伙,开一家像样的大酒楼!地段、资金、手续,我来搞定!你就出技术,出管理,占干股!怎么样?”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陈老板正式提出,何雨柱的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开酒楼!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四九城,他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把食堂管好;在庙街,能有个安稳的小店已是万幸。如今,一步登天,直接要开大酒楼了?
他没有被狂喜冲昏头脑,反而更加冷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陈老板投入这么大,要的是什么?仅仅是分红吗?
“陈老板,您这么看得起我,我感激不尽。”何雨柱斟酌着词句,“只是……开酒楼不是小事,投资巨大,风险也高。我何德何能,占干股……这不太合适吧?”他试探着陈老板的底线。
陈老板哈哈一笑,眼中精光一闪:“何师傅,明人不说暗话。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你的手艺,是金字招牌!经过这次风波,你在某些圈子里,也算是有名号的人了!这就是无形资产!比你投多少钱都值钱!我看中的是长远!只要你我同心,把这酒楼做成香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还怕赚不到钱?”
他顿了顿,压低声线:“而且……有了这个酒楼,你接触的人层次更高,信息更灵通,对你……照顾沈家那边,也更方便,不是吗?” 这话就点得很透了,合作是互惠互利,陈老板要名要利,也要何雨柱背后可能带来的潜在人脉和“势”。
何雨柱心中雪亮。陈老板是精明的商人,但眼下,这种精明对他有利。他需要这个平台,需要资本,需要跳出庙街这个泥潭,真正在香港站稳脚跟,才能更好地守护晓娥。
“既然陈老板如此信任,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何雨柱不再犹豫,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陈老板!我一定竭尽全力!”
“好!爽快!”陈老板大喜,与何雨柱碰杯,“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初步设想,酒楼不能开在庙街这种地方,掉价!中环、湾仔或者尖沙咀,得选个够格调的地段!规模嘛,不能小,至少得有三层,要有气派!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娄氏菜馆’!你看怎么样?”
“娄氏菜馆?”何雨柱心中剧震,猛地看向陈老板。
陈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娄家虽然现在低调,但当年的名头还在。用这个名号,一是念旧,有底蕴;二来嘛……也算是个护身符,有些人总要给几分面子。当然,明面上,老板是你何雨柱。”
何雨柱瞬间明白了陈老板的深意。用“娄氏”这块招牌,既是利用娄家昔日的声望快速打开局面,也是一种更隐晦的“站队”和示好,向某些层面表明他与娄家的“特殊关系”,获得无形庇护。这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一步妙棋。
“全凭陈老板做主。”何雨柱压下心中的波澜,点头同意。为了晓娥,用她家的名号,他心甘情愿。
接下来的几天,何雨柱像上了发条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娄氏菜馆”的筹备中。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灶台前忙碌的厨子,而是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管理者, 一个创业者。
选址是第一要务。陈老板带着他,几乎跑遍了港岛和九龙的核心地段。中环租金昂贵,但客源高端;湾仔热闹,但竞争激烈;尖沙咀游客多,但氛围嘈杂。何雨柱凭着直觉和对目标客群的判断,更倾向于中环一条相对安静但格调高雅的街道,虽然租金压力大,但符合“娄氏”应有的定位。陈老板权衡利弊后,采纳了他的意见。
股权和章程的谈判更是关键。何雨柱坚持要保留后厨的绝对主导权和部分菜品的独家秘方权,这是他的立身之本。在陈老板介绍的律师帮助下,他逐条审阅合同,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最终约定:陈老板出资占七成,何雨柱以技术和管理入股占三成,何雨柱担任行政总厨兼副总经理,全权负责后厨和菜品。
装修设计,何雨柱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不要那种金碧辉煌的暴发户风格,而是主张融合京派的大气典雅与海派的精致细腻,用紫檀、花梨等深色木材,配以苏绣、瓷器等装饰,营造一种低调的奢华和文化底蕴。他还特意要求留出几个私密性极好的包间,以备“特殊客人”使用。
人员组建更是头等大事。庙街“何记小厨”的摊子不能丢,那是他的根和退路。他说服阿芬过去当领班,带几个可靠的老人作为班底。厨师团队需要扩充,他亲自面试,不仅要考校手艺,更看重人品和悟性。他还通过关系,悄悄从上海请来了两位退休的本帮菜老师傅,充实菜品体系。
每一天,何雨柱都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在庙街和筹备处之间奔波,晚上还要研究新菜、制定培训计划。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关于经营、管理、市场的知识。他不再是那个只懂灶台方寸之地的何雨柱,他的视野被极大地拓宽了。
当然,他心中最牵挂的,依旧是晓娥。筹备期间,他借着与沈家沟通“娄氏”招牌使用事宜(由陈老板出面接洽,沈太太默许)的机会,又去了两次沈家。晓娥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脸上有了血色,眼神也灵动了些。两人依旧没有过多交流,但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充满了无声的默契和深深的慰藉。他知道,他正在走的这条路,虽然充满挑战,但每一步,都离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那一天,更近了一些。
一个月后,“娄氏菜馆”的招牌,在中环那条静谧的街道上,悄然挂起。古铜色的底,苍劲的书法字,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沉稳而内敛的光芒。何雨柱站在楼下,仰头望着这块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招牌,心中百感交集。
四九城的烟火,庙街的挣扎,半山的惊魂……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