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乱石迷阵”的瞬间,沈寻只觉得光线骤然扭曲、暗淡。
并非天光被遮挡——事实上,这里的天空似乎比外面更开阔一些,灰白的天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但光线在触碰到那些层层叠叠、高低错落、形状怪诞嶙峋的巨石时,仿佛被无数棱镜切割、折射、吞噬,形成一片片破碎、跳跃、相互干扰的光斑与暗影。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和远近感,只剩下无穷无尽、令人目眩的灰、褐、黑三色岩石,以各种违反常理的角度堆叠、挤压、倾斜,构成了一条条狭窄、曲折、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石之甬道”。
空气在这里也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沉闷的、岩石粉尘和某种微弱电离混合的味道。风声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在某条狭窄的甬道中呼啸尖利,时而在开阔处呜咽低沉,更多时候,是被怪石彻底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仿佛被包裹在厚重棉絮里的绝对寂静。
能量感知在这里更是彻底失效。银阑尝试感应周围,只觉得像是将手伸入了一锅被无数根棍子同时疯狂搅动的粘稠浆糊,各种性质迥异、强度不一、方向混乱的能量流(有的冰冷死寂,有的灼热暴烈,有的飘忽不定)互相冲撞、抵消、湮灭,形成了一片毫无规律可言的混沌场域。别说追踪或探查,连维持自身能量的稳定运转都变得格外费力。
这确实是最佳的藏匿和干扰场所,但同样,也是最容易迷失方向、遭遇未知危险的绝地。
“跟紧我,别掉队,也别乱碰任何东西。”银阑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诡异的寂静中依然清晰可闻。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猎手特有的锐利和专注。她左手紧握着那锈蚀的罗盘——此刻罗盘的指针正在疯狂旋转,毫无指向性,但银阑并非用它辨向,而是用它感知能量乱流的“相对强弱”变化,试图在一片混沌中找到“相对平缓”或“相对有序”的路径。右手则握着短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危险。
沈寻背着聂九罗,紧跟在银阑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下是松动的碎石和光滑的岩面,稍有不慎就会滑倒。两侧是高耸的、仿佛随时会倾倒的怪石,投下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自踏入这片区域后,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们。
不是之前那种被怪物锁定的、充满食欲或敌意的“视线”。而是一种更加隐晦、更加无处不在的……窥探感。仿佛她们并非行走在无人的石林,而是闯入了一个布满无数隐形眼睛的、活着的迷宫。那些眼睛冰冷、麻木,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纯粹地记录着闯入者的存在。
是那些岩石表面诡异的“尘埃”和“菌毯”吗?它们蔓延到这里了?还是这迷阵本身,就存在着某种未知的、类似“意识”或“监控”的东西?
沈寻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银阑的背影和脚下。
聂九罗在她背上依旧昏睡着,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并未受到外界诡异环境的影响。相反,在这种极端混乱的能量环境下,沈寻隐约感觉,聂九罗的身体似乎……更放松了一点?仿佛她体内那个同样混乱的“三相轮”结构,在这里找到了某种“归属感”或“舒适区”,运转得反而更加……顺畅?
这个发现让沈寻既欣慰又不安。
银阑带着她们在迷宫般的石林中穿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她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时而侧身挤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时而攀爬陡峭光滑的岩坡,时而低头钻入低矮的、仿佛随时会闭合的天然石拱门下。一路上,她们避开了好几处能量乱流异常狂暴、甚至能看到扭曲电弧闪烁的区域,也躲开了一些散发着腐臭气息、表面凝结着粘稠黑色液体的岩石凹陷。
就在她们经过一片相对开阔、地面铺满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区域时,异变突生!
走在最前面的银阑,脚下看似坚实的黑色石板,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一陷!同时,两侧高耸的岩壁上,几块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尖锐巨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朝着她们当头砸落!
陷阱!而且是天然形成、却被巧妙利用的陷阱!
“退!”银阑厉喝一声,身体猛地向后急跃,同时手中短刃挥出,斩向最先落下的一块尖石侧面,试图改变其坠落轨迹!
沈寻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在银阑出声的同时,就背着聂九罗向后疾退!但脚下松动的碎石让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昏迷的聂九罗,紧闭的双眼眼皮之下,眼球忽然极其快速地转动了几下!她垂在沈寻身侧的右手,五指猛地蜷缩、绷紧!
与此同时,她心口位置,那暗银色的微光骤然一闪!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导向”和“排斥”性质的冰冷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或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