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将沈文琅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背着手，在产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却盖不住他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花咏和盛少游带着乐乐坐在长椅上，看着他焦灼的样子，想劝又不知从何开口。乐乐攥着手里的小熊玩偶，小脸上满是担忧：“花叔叔，我爹爹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花咏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你爸爸很勇敢，很快就会带着小弟弟或小妹妹出来了。”
沈文琅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乐乐，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从凌晨高途开始阵痛，到被推进产房，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这五个小时，像五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高途进产房前，脸色苍白得像纸，却还抓着他的手，对他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疼，沈文琅比谁都清楚。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沈文琅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就想往产房冲，被护士拦了下来。
“先生，请您在外面等候，产房里不能随便进出。”护士的语气很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是他爱人！我要进去陪他！”沈文琅的声音带着点失控的沙哑，眼眶红得吓人。
“沈文琅，冷静点。”盛少游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进去也帮不上忙，相信医生，也相信高途。”
沈文琅用力挣了挣，却没挣开。他看着紧闭的产房门，门内偶尔传来高途压抑的痛呼，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外面等。
“都怪我……”沈文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自责，“如果不是我非要这个孩子，他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别这么说。”花咏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高途也很期待这个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走廊里又恢复了沉默，只剩下沈文琅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乐乐趴在长椅上，小手紧紧攥着小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产房门口，生怕错过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像一道惊雷划破了死寂的走廊。
沈文琅猛地停下脚步，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产房门，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那声啼哭，清晰地钻进心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哭了！宝宝哭了！”乐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小脸上满是激动。
花咏和盛少游也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眼里都带着释然。
又过了十几分钟，产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恭喜各位，父子平安。是个健康的男孩，七斤二两。”
“高途呢？高途怎么样？”沈文琅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产夫有点虚弱，不过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就推出来了。”
沈文琅这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被盛少游一把扶住。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不是难过，是狂喜，是后怕，是如释重负。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原处，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护士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递到沈文琅面前：“沈先生，看看您的孩子。”
沈文琅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还在抿着，脸上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却可爱得让他心都化了。他低头，在孩子柔软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哽咽：“宝宝，欢迎你。”
乐乐凑过来看，好奇地戳了戳小宝宝的手：“他好小呀。”
“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弟弟哦。”花咏笑着说。
“嗯！”乐乐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骄傲。
又等了半个小时，高途被推了出来。他睡着了，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累坏了。沈文琅立刻迎上去，轻轻握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冰凉，还在微微发颤。
“高途……”沈文琅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生怕吵醒他。
高途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睁开眼睛，只是反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文琅瞬间红了眼眶。他俯下身，在高途耳边轻声说：“辛苦了，谢谢你。”
病房里，护士正在给宝宝称重、量身高，乐乐趴在床边，好奇地看着弟弟，时不时回头跟花咏说句什么。盛少游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沈文琅坐在病床边，一直握着高途的手，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脸。他看着高途眼下的乌青，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又软又疼。
他想起高途刚怀孕时的孕吐，想起他孕中期的腰酸，想起他孕晚期的水肿，想起他进产房前那句“别担心”……原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要让爱人承受这么多。
“以后再也不生了。”沈文琅轻轻抚摸着高途的手背，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让你受这种罪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高途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宝宝在保温箱里睡得很香，小嘴巴偶尔动一下，发出细微的呓语。乐乐趴在床边，也睡着了，小手还搭在床边，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沈文琅看着这一切，心里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填满了。所有的焦灼、担忧、后怕，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感激和珍惜。
他低头，在高途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好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还有彼此平稳的呼吸声。沈文琅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家又多了一个成员，未来的日子或许会更忙碌，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孩子们的笑声，再平凡的日子，也会闪着温暖的光。
他守在床边，看着高途恬静的睡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