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把最后一份文件签完字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无意间看到日历上圈着的日期——下周日，父亲节。
“爸今年好像念叨了好几次想看海。”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忽然笑了笑，拿起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喂，乐乐，下周末有空吗？带爸爸们和孩子去趟海边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丈夫轻快的声音：“好啊！上次爸还说想捡贝壳给小孙女串手链呢。
挂了电话，花盛点开家庭群，手指飞快地敲着字：【下周日父亲节，全家去海边住两天，我订民宿】。消息刚发出去，群里立刻热闹起来。
沈念途秒回：【算我一个！我带烧烤架，爸爱吃的烤鱿鱼我提前腌好】
沈文琅紧跟着发了个欢呼的表情：【太好了！我早就想让孩子们去海边撒欢了，小侄女的泳衣都买好了】
父亲发来语音，声音里满是笑意：【我把你爸那件新做的花衬衫找出来，他总说穿这个拍照好看】
父亲的消息最简单，只有两个字：【好啊】，后面跟着一个笨拙的太阳表情，一看就是刚学会用表情包的样子。
花盛看着屏幕，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他点开订房软件，选了家带小院的海景民宿，特意订了三间海景房，想着父母住最大的那间，推开窗就能看见日出。又顺手加了个海鲜大餐的套餐，备注里写着“要最新鲜的皮皮虾，我爸爱吃带黄的”。
出发前一天，家里像开了场小型运动会。父亲在阳台翻箱倒柜，把父亲的花衬衫、孩子们的挖沙工具一一塞进旅行箱，嘴里还念叨着：“防晒霜带了吗？小孙女的太阳帽别忘带，去年在海边晒得黑黢黢的，她念叨了一夏天。”
父亲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眼睛却总往门口瞟。花盛走过去时，正好撞见他偷偷把一瓶好酒往包里塞，见花盛看过来，像个被抓包的孩子，嘿嘿笑了：“海边吹着风，小酌两口舒服。”
“爸，少喝点，爸说你上次体检尿酸有点高。”花盛笑着把酒瓶拿出来，换了瓶酸梅汤进去，“这个解腻，配海鲜正好。”
父亲撇撇嘴，却没再坚持，转头帮小孙子把玩具铲子装进背包，祖孙俩头碰头地研究哪个铲子挖沙最快，笑声像撒了把糖。
第二天一早，三辆车组成的小队伍浩浩荡荡往海边出发。孩子们趴在车窗上，指着远处的海鸥尖叫；父亲和大嫂坐在后座，手里织着小渔网，说要比赛谁捡的贝壳好看；父亲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问花盛：“还有多久到？我好像闻到海腥味了。”
花盛故意逗他：“爸，您这鼻子还是那么灵，还有半小时呢。”
父亲“哼”了一声，嘴角却扬得老高，手指在车窗上画着波浪线，像个期待春游的孩子。
民宿的小院就在沙滩边上，推开木门就是细软的沙滩。孩子们率先疯跑出去，小侄女的粉色泳衣像朵小浪花，在沙滩上蹦蹦跳跳；大侄子已经举着铲子挖起了沙坑，扬言要挖出条“地下隧道”。
父亲拉着爹爹往海边走，两人弯腰捡着贝壳，时不时发出“这个带花纹的好看”“那个螺旋形的适合串手链”的惊叹。父亲则被花盛按在躺椅上，给他涂防晒霜，一边涂一边念叨：“我当年在海边拉练，晒脱皮都不怕，现在哪用这么娇气。”
“那是以前，现在您是家里的老宝贝，晒伤了我们都得心疼。”花盛笑着把花衬衫递给他，“换上吧，爸说穿这个拍照最上镜。”
父亲慢吞吞地换好衬衫，站在海边张开双臂，海风掀起衣角，他得意地扭头：“怎么样？你爸年轻时也是帅小伙吧？”
“帅！比我认识的帅哥帅多了！”小侄女举着贝壳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逗得全家人都笑了。
傍晚的烧烤摊支起来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红色。大哥烤的鱿鱼滋滋冒油，父亲凑过去抢了一串，烫得直吸气也舍不得松口；父亲把串好的贝壳手链给小孙女戴上，银链子在夕阳下闪着光；孩子们围坐在沙滩上，举着烤肠比赛谁吃得快。
花盛举着冰啤酒，碰了碰父亲的杯子：“爸爸们父亲节快乐。”
父亲们的眼睛有点红，猛灌了口酒，大声说：“快乐！只要你们常回来，天天都是父亲节！”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来，掀起父亲花白的头发，也吹起父亲眼角的笑纹。花盛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这样——你爱的人都在身边，笑着闹着，连海风里都裹着甜。
夜深时，孩子们早就趴在床上睡熟了，嘴角还沾着沙粒。花盛坐在小院里抽烟，听着海浪声，父亲的鼾声从房间里隐约传出来，像和着海浪的节拍。
“爸好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乐乐轻声说。
“嗯，”花盛点头，“下次咱们再带他去山里，他不是说想钓鱼吗？”
月光洒在沙滩上，像铺了层银霜。花盛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在海边走，告诉他海浪退潮时要抓紧衣角，不然会被浪花带走。如今，他也成了父亲，才懂那份牵着衣角的牵挂，原来会随着岁月，变得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暖。
第二天清晨，花盛被父亲推醒：“快起来看日出！”
他揉着眼睛跟出去，只见父亲站在海边，花衬衫在晨风中飘着，正举着手机笨拙地拍日出。朝阳从海面跳出来的那一刻，父亲忽然转头，像个孩子似的喊：“快看！像不像蛋黄！”
花盛笑着跑过去，从背后搂住父亲的肩膀，和他一起对着日出按下快门。照片里，两个身影依偎着，背后是金灿灿的海面，父亲的花衬衫格外显眼，像朵开在岁月里的花。
花盛想，父亲节最好的礼物，或许从来都不是昂贵的东西。不过是陪他看场日出，听他讲过去的故事，让他知道，那个曾经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如今换你牵着他的手，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