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盛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童话书，指尖划过印着小兔子的书页，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小乐穿着件粉白相间的珊瑚绒睡衣，袖口和裤脚都缀着毛茸茸的花边，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海豹。
“爷爷！”她张开胳膊扑过来，睡衣上的小兔子图案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保姆阿姨说我洗得香喷喷的！”
盛先生放下书，伸手接住她，鼻尖果然闻到股淡淡的草莓沐浴露香。他替她拢了拢睡衣领口，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头发还没擦干呢，当心着凉。”说着便起身去拿毛巾，动作慢悠悠的，却透着说不尽的细致。
花咏端着温好的牛奶从厨房出来，玻璃杯上还冒着细密的热气。“慢点跑，”他把牛奶放在茶几上，拿起盛先生递来的毛巾，轻轻给小乐擦着头发，“刚洗完澡，别疯跑。”
小乐乖乖地坐在盛先生腿上，任由花咏的毛巾在发间蹭来蹭去，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杯牛奶。杯壁上印着小熊的图案，奶液泛着淡淡的乳白，看着就甜丝丝的。
“先喝牛奶。”盛先生拿起杯子，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手里，“慢点喝，烫。”
小乐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奶液沾在嘴角，像长了圈白胡子。花咏擦完头发，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手里还捏着毛巾，眼神软得像团棉花。他想起小乐刚生下来时，盛先生也是这样，捧着奶瓶在婴儿床边坐半夜，就怕奶水烫着或凉了。
“爷爷，我困了。”小乐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打了个带着奶香的哈欠，往盛先生怀里缩了缩，睡衣上的绒毛蹭着他的下巴，“要听故事。”
“想听什么？”盛先生拿起那本童话书，指尖摩挲着光滑的封面，“《小兔子找妈妈》还是《小熊的生日》？”
“要听爷爷编的。”小乐闭着眼睛，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就讲……就讲菜园里的故事吧。”
盛先生笑了，低头看了眼花咏，对方正往壁炉里添了块木柴，火光跳了跳，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好，就讲菜园里的故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从前啊，有个菜园子，里面住着一颗小番茄……”
小乐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想象小番茄的样子。花咏端起空杯子往厨房走，路过沙发时，看见小乐的头已经歪在盛先生肩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小番茄每天都盼着长大，太阳公公出来时，它就努力吸收阳光；下雨的时候，它就使劲喝雨水……”盛先生的声音没停，目光落在孙女恬静的睡脸上，指尖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变红了，圆滚滚的，像个小灯笼……”
花咏端着杯热茶回来，看见这一幕，放轻了脚步。壁炉里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童话书摊在盛先生腿上，他的声音像落在棉花上的雪，轻柔得怕惊醒什么。
“……这时候，来了个扎小辫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下来，说‘这个番茄真可爱’……”盛先生低头看了看，小乐的嘴角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小姑娘把它带回家，爷爷用它做了番茄炒蛋，香喷喷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渐渐停了。花咏走过去，借着壁炉的光，看见小乐已经睡得很沉，眼角还沾着点没擦干的水珠，像颗小小的珍珠。
“睡熟了。”花咏的声音压得很低，伸手想去抱孩子，却被盛先生拦住了。
“别动，免得吵醒她。”盛先生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小乐靠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小时候的花盛，“让她再睡会儿，等暖和了再抱去床上。”
花咏没再动，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捧着热茶，看着壁炉的火光在两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盛先生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可抱着孩子的样子，却和几十年前没什么两样——那时候花盛还小，发烧时也是这样，盛先生整夜抱着他，怕他蹬被子，怕他做噩梦。
“今天做的南瓜饼，她吃了三块。”花咏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得意，“说比街上买的好吃。”
“你啊，就惯着她。”盛先生笑了，语气里却全是纵容，“早上的蛋炒饭，她把糖心蛋全吃了，蛋黄蹭得满脸都是。”
两人低声说着话，像怕惊扰了这满屋的宁静。壁炉里的火渐渐小了，屋里的暖意却没散。花咏看着盛先生低头凝视小乐的眼神，忽然觉得，岁月最温柔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了——有人在身边，有暖光在眼前，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怀里睡得安稳。
过了好一会儿，盛先生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小乐，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花咏赶紧上前，替他掀开楼梯口的门帘，两人一前一后往二楼走，脚步轻得没一点声音。
儿童房的小床上铺着碎花床单，盛先生把孩子放在床上，花咏拉过被子，轻轻盖到她胸口。小乐在梦里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关门前，花咏回头看了一眼，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小乐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下楼时，壁炉里的火已经只剩余烬。花咏往茶杯里添了点热水，递给盛先生：“这丫头，跟她爸爸小时候一个样，听故事总爱攥着人的衣角。”
盛先生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比花盛小时候乖，不挑食，还爱笑。”他喝了口茶，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笑了，“明天做她爱吃的草莓布丁吧，下午带她去公园喂鸽子时当点心。”
“好啊。”花咏点头，眼里的笑意和炉火的余温融在一起，“我去把草莓洗出来，泡在糖水里，明天做出来更甜。”
两人一个去厨房洗草莓，一个坐在沙发上收拾童话书，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水流声和书页翻动声。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薄霜，而屋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着牛奶的甜香，和祖孙三人的，安安稳稳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