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片场回到公寓,林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对着天花板放空。
脑子里还盘旋着江映月发来的那份pdF报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严谨的结论,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所有可能伤害到“晚护”和她的潜在风险,都隔绝在外。
这种被守护的感觉,坚实,沉重,却也让林晚生出了一丝好奇。
风帆是会撒娇的猫,龙骨是会别扭的冰山,星图是会圈地的忠犬。那这面最坚固的盾牌呢?盾牌的背后,除了科学、精准和有效,还有什么?
林晚想起江映月那双总是清冷锐利,仿佛能看透一切组织肌理的眼睛,又想起她那双握解剖刀时稳如磐石,修长有力的手。一个念头,像一颗不怎么安分的小火星,突然在脑海里跳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在和江映月的对话框里,斟酌了半天,最终打下了一行字。
“映月,方便过来帮我个忙吗?我公寓好像有‘不速之客’。”
发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这说辞,含糊不清,带着点引人遐想的意味,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但她就是想看看,江映月会是什么反应。
回信依旧是秒回,依旧是江映月式的简洁。
“地址。”
林晚把公寓地址发了过去。
“二十分钟。”
看着屏幕上这三个字,林晚仿佛能看到江映月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什么实验器材,换掉白大褂,拿起车钥匙的利落模样。她甚至能猜到,对方可能以为她遇到了私生饭或者窃贼。
二十分钟,分秒不差。
门铃响起时,林晚深吸一口气,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江映月,果然如她所料。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休闲裤,那头利落的狼尾短发显得她整个人清爽又疏离。她没有背平时那个简单的帆布包,而是单手拎着一个银灰色的小型金属工具箱,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进行现场勘查的专业人士。
她一进门,那双锐利的眼睛就快速扫视了一圈客厅,像一台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任何异常信息。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林晚身上。
“什么不速之客?”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勘察现场时的严肃。
林晚忍着笑,抬手指了指客厅的角落,靠近阳台门的地方。
江映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只小小的、四脚朝天、已经没了动静的蟑螂。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林晚清晰地看到,江映月那张常年保持着冷静和淡漠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下一秒,发生了一件让林晚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事情。
只见那位能面不改色对着高度腐烂的巨人观谈论组织液化的法医姐姐,身形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然后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这一步没掌握好距离,后脚跟直接撞上了茶几腿。她没顾上疼,竟双手一撑,动作矫健又狼狈地,直接窜上了沙发旁边的茶几。
她蜷缩着腿,双手紧紧抱住胸口,那双总是清冷无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角落里那具小小的“尸体”,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气息。
林晚彻底憋不住了,靠在门框上,笑得浑身发抖。
【AwSL超话实时动态】
【L】:卧槽卧槽!最新路透!有邻居拍到法医姐姐拎着一个银色手提箱进了晚崽的公寓!神情严肃!步履生风!
【L】:手提箱?银色的?这他妈不是电影里装绝密文件或者高科技武器的箱子吗?法医姐姐这是要干嘛?给晚崽送最新研发的“晚护”pRo mAx pLUS版?
【L】:什么护肤品,你们格局小了!我猜是晚崽在剧组被欺负了,法医姐姐亲自上门,箱子里装的是高倍显微镜和dNA检测试剂,准备把欺负晚崽的人的黑料从基因层面给扒出来!
【L】:你们都错了!我刚看到一张更糊的图,透过窗户缝拍的!法医姐姐好像……跳到了茶几上?晚崽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这什么情况?这什么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pLAY?
【L】:跳……跳上茶几?难道是……箱子里装的是最新款的游戏机,两个人在玩体感游戏?法医姐姐玩输了被惩罚跳茶几?好家伙,原来高冷法医私下里这么会玩!
林晚要是看到这条评论,一定会告诉他们,江映月不是会玩,她是快吓没了。
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抽了张纸巾,动作麻利地将那只蟑螂的“尸体”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做完这一切,她才抬头,看着还僵在茶几上、一脸戒备的江映月,强忍着笑意调侃道:
“法医姐姐,你连解剖尸体都不怕,居然还怕这个?”
江映月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危险已经解除。她从茶几上跳下来,动作依旧利落,只是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她飞快地别过头,不去看林晚,林晚却眼尖地发现,她那白皙的耳根,泛起了一层可疑的薄红。
她轻咳了一声,试图用自己惯有的冷漠语气来掩饰窘迫。
“死物我只对骨骼感兴趣。”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能听出声音里的紧绷,“活着的……尤其是多足节肢动物,不在我的研究范畴。”
这理由,严谨,科学,充满了江映月式的风格。
林晚笑着点头:“明白,专业不同。”
江映月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丢脸的话题,她将那个银色的工具箱放在茶几上,“咔哒”一声打开。林晚好奇地凑过去,以为里面会是什么专业的勘测工具,结果发现箱子里铺着厚厚的减震海绵,中央的凹槽里,稳稳地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密封的玻璃瓶。
江映月伸出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瓶取了出来,递到林晚面前。
瓶子里,是一株小小的、叶片翠绿欲滴的植物,根部浸在透明的营养液里,看起来生机勃勃。
“我最近在培养一些植物样本。”江映月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眼神却飘向了一边,落在墙上那幅不知所云的抽象画上,“听说它有安神作用。”
她没有说“送给你”,也没有说“看你拍戏辛苦”,只是用最客观的陈述句,说明了这株植物的来源和作用。说完,她那只没拿瓶子的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的缝线,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自然。
林晚接过那株小小的植物。
玻璃瓶身带着微凉,但那股凉意,却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她的心。
她明白了。
那份武装到牙齿的报告,是江映月守护她事业的“盾”。而这株小小的、不起眼的安神草,是江映月关心她这个人的“药”。
这个能将任何对手用数据和逻辑解剖得体无完肤的女人,原来也有自己的“死穴”和笨拙的柔软。
林晚看着江映月略显窘迫的侧脸,笑了。她没有说那些客套的感谢,而是往前走了一小步,微微侧过头,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江映月冰凉的肩膀。
她的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
“映月,”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谢谢你的安神草。”
江映月的身体,在被她触碰到的那一刻,瞬间僵硬得像一尊石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