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日,温禾特意让阿蛮做了一道春饼应景。
薄如蝉翼的饼皮裹着嫩绿的春韭和金黄的蛋丝,一口咬下去,满是春天的鲜香。
店里生意格外红火,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是日头西斜。
忙碌了一天的温家人回到村里,简单用了晚饭。
温禾看着家人互相分享自己负责的生意有多好时,摇头轻笑。
她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温禾轻声开口:“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今日立春,正是万象更新的时候。有几件事想和大家商议。”
温大山咂咂旱烟,笑眯眯道:“禾丫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第一件,我打算请村里的老秀才开班授课,让全村适龄的孩童都能读书识字。束修由咱们温家出。
温大山敲了敲烟杆:禾丫头说得在理。咱们温家如今日子好过了,也该拉拔拉拔乡亲们。
温禾继续道:第二件,我想请老秀才每日课后单独给二哥和大堂哥辅导一个时辰,专攻四书五经。
温柏和温林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柳氏激动得看着温禾,柔声道:“这是好事。柏哥儿读书有天分,是该请个先生好好指点。”
没错,二哥和大堂哥都是读书的料,温禾看向两个哥哥,若是有良师指导,将来科举路上必定能走得更远。
温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娘,小妹,我也就是认得几个字......”
温铁柱沉吟片刻:可是店里如今正缺人手......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温禾接话道,我打算在村里再请两个人,一个去酒铺帮忙,一个去小馆帮忙。工钱比照市价,包两餐。
柳氏有些犹豫:请外人来,怕是......
娘放心,温禾明白母亲的顾虑,我会立下规矩,核心技术还是自家人掌握,只让他们做些不涉密的活计。
周文在一旁点头:温姑娘考虑得周到。如今生意越做越大,确实需要添人手。账目方面我会仔细把关,绝不会出纰漏。
温大山敲敲烟杆:“既然都说定了,那就这么办。禾丫头,还有什么安排?”
温禾继续说道:还有最后一事,我想买两匹马,再配个车厢,日后咱们进城就不用步行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眼睛一亮。
每日步行来回确实辛苦,尤其是雨雪天气,更是艰难。
温大山却皱起眉头:马匹可不便宜,而且官府对马匹管制严格,不是想买就能买的。
温禾早料到爷爷会这么说,微微一笑道:爷爷放心,马匹的事我来想办法。
事情商议妥当,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温禾便去了县衙求见谢景珩。
县衙后堂,谢景珩正在批阅公文,听闻温禾来访,立即放下手中的笔。
温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谢景珩笑着迎上前。
温禾施了一礼,说明来意:民女想买两匹马用于家中运输,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谢景珩沉吟片刻:马匹确实管制严格,不过若是用于正当营生,本官可以特批。不知温姑娘需要什么样的马?
能拉车驮货的即可,不必太名贵。
谢景珩点点头:正好县衙马厩里有几匹退役的驿马,虽然年纪稍大,但温顺可靠。本官可以做主卖给你两匹,价格也好商量。
温禾喜出望外:多谢大人!
三日后,两匹棕色的马就被送到了温家小院。
一匹性格温顺,一匹略显活泼,都养得膘肥体壮。
温大山围着马转了好几圈,啧啧称赞:真是好马!谢大人真是帮了大忙了。
有了马,温禾又请村里的木匠打造了一个宽敞的车厢,里面铺了软垫,能坐六七个人。
第一日乘坐马车进城,温家人都兴奋不已。
柳氏摸着车厢内的软垫,感慨道:从前做梦都不敢想,咱们家也能有马车坐。
温枫坐在车辕上驾车,得意地甩着鞭子:以后我就是温家的车把式了!
马车确实省时省力,以往步行要半个时辰的路程,如今一刻钟就能到。
温家人每天能多睡两刻钟,晚上也能早些回家。
有了代步工具,温禾开始实施她的其他计划。
她先去找了村里的老秀才徐先生。
徐秀才年过花甲,考了一辈子科举止步于秀才,如今在村里靠着给几个孩子启蒙勉强糊口。
听闻温禾要请他给全村孩子上课,还要单独辅导温柏兄弟,徐秀才激动得胡须直抖:温姑娘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温禾笑道,束修方面,普通班每月二两银子,单独辅导再加一两。您看可合适?
徐秀才连连点头:合适,太合适了!姑娘放心,老夫必定尽心竭力!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授课。
消息传开,村里顿时沸腾了。
不少人家原本没打算让孩子读书,听说温家出钱,纷纷把孩子送来。
最后收了三十多个学生,年龄从六岁到十五岁不等。
村东头的张婶拉着小儿子来到温家院子,手里挎着一篮子鸡蛋:“禾丫头,这鸡蛋你收下,不多,就是个心意。要不是你,我家狗蛋这辈子都没机会摸书本了......”
温禾连忙推辞:“张婶太客气了,这鸡蛋您拿回去给狗蛋补身子。他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不一会儿,李小娟的娘也来了,拎着一捆新鲜的春韭:“禾丫头,你让小娟去店里帮忙,这可真是救了我们娘俩的急。本来早就想来感谢你,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这韭菜是刚割的,嫩着呢,请你务必收下!”
温禾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暖暖的。
午后,村头的祠堂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三十多个孩子坐得整整齐齐,跟着徐先生念《三字经》。
祠堂外围了不少村民,一个个探头看着自家孩子读书的模样,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温柏和温林也坐在其中,虽然年纪比别的孩子大些,但学得格外认真。
下课后,徐先生特意留下温柏兄弟,开始辅导四书。
温禾悄悄在窗外看了一会儿,见两个哥哥专注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安排好读书的事,温禾又在村里物色合适的人选。
最后选了老实肯干的石磊到酒铺帮忙,机灵勤快的李云到小馆做跑堂。
两人的情况温家是知根知底的,家里条件困难,所以对这份工作格外珍惜。
石磊爹还拖着病体亲自来道谢,老泪纵横:“温姑娘,您真是我们石家的大恩人!等我这身子好些了,一定去酒铺帮忙,不要工钱!”
温禾连忙扶住老人:“石叔言重了。让石磊好好干,将来酒铺发展了,还需要他多出力呢。”
李云更是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温家小院,帮着温禾和阿蛮准备开店要带的东西,勤快得让人心疼。
有了新伙计帮忙,温柏和温林得以安心读书。
温禾每天看着两个哥哥捧着书本刻苦用功的模样,心里满是欣慰。
这日傍晚,温家人坐着马车回村。
夕阳洒在刚刚返青的田野上,镀上一层金辉。
温禾靠在车窗边,看着沿途炊烟袅袅,读书声从各家院落中传出,不禁露出微笑。
她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温家的路,还很长很长;温家能带给这个村子的变化,也才刚刚显现。
马车驶过村口时,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看见温家马车,都停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温禾认出那是徐先生的学生,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改变,正在一点一点发生。
而她,正是这改变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