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阿姨，怎么不干脆找一把沙漠之鹰？
夕阳金色的余晖照进冲锋舟，佘凌跳到舱内，拍一下蜷缩在第三排的娄劲飞:“开晚饭。”
娄劲飞睁开眼睛:“拌饭吗？”
“干菜腊肉红薯粉，日常口味的食物不多了，明天早饭要吃饼干。”
晚饭之后，处理了垃圾，何剑玉道:“现在回船，今天晚上，我们在冲锋舟里过夜。嬢嬢，你睡哪里？”
龙柏真望向船头:“我睡甲板。”
何剑玉点头:“现在的天气，夜里睡甲板也还行。晚上不要下船，这里一个折叠盆，当临时洗手间，另外灯光管制，非必要不开灯，也不要用救生毯，避免反光，阿姨，小说明天再看。”
佘凌打了个哈欠:“好的，刚好也有点累了。”
上午望着船外兴奋，乌江两边荒芜的河岸，偶尔有帐篷掠过，几个人蹲在水边，洗刷着什么东西，发现快艇，便站起来，指指点点。
蒋缇笑着说:“她们好久没有看到机动船？”
何剑玉道:“这一年来，汽柴油愈发宝贵。”
龙柏真“哎呦”一声:“我们帐篷里，还有一桶汽油，出来时太匆忙，忘了拿过来，只带了一点吃的。”
自己一拍脑门:“不知水晶有没有想到去取？当时忘了叮嘱她。”
何剑玉叹一口气:“无论如何，不会有物资剩下。”
自已望着十几米外江面，一闪而过的木板船，手托下颏，点了点头:“是的，这种时候，不用担心资源浪费。”
蒋缇道:“我们的帐篷，只怕早给人翻个底朝天，一干二净，就不知道该谁发财，倘若是心世、白雁她们还好，如果是张彪，我要恨死。”
自己“咯吱咯吱”咬牙。
这样的景致，午饭之后，就不想再看，暂停了音乐，专心读小说，一直读到停船，上岸烧晚饭。
裹着被单，佘凌与母亲并排躺在甲板上。
“妈，我们到上海，能不能找到大姨？”
“不知道，试试看吧，哪怕最后找不见，我们毕竟尽了力。”
“其实我真想，找个无人小岛。”
黑暗中，母亲仿佛在笑:“哪里都不会平静。”
娄劲飞在船顶说:“白天在江心聊天，比较安全，夜里太安静，可能有劫掠者出没。”
佘凌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边“嘘”了一声。
冲锋舟随着江水上下浮动，仿佛摇篮，虽然起初难以入睡，在这样轻轻的颠簸之下，过了一阵，佘凌便迷迷糊糊。
远海之中，一个荒凉的小岛，光秃秃的岩石之间，只有一点点绿色，野草从石缝间顽强长出，上空几只海鸟盘旋。
佘凌手提一只塑料篮，走在满是碎石的岸边，弯腰捡拾起一只只蛤蜊，刚刚退潮，留下这些小家伙，另外还有些小螃蟹，只是太难抓。
转头望一眼岩石上的牡蛎，等一下可以钓鱼，这两天吃了三次蒜蓉生蚝，有点腻。
“叭”一声激烈的炸响，让眼前的图景裂成碎片，佘凌一下子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娄劲飞伏在船顶，向岸上连连放枪:“敌袭，快开船！”
红茶向岸上狂吠。
黑暗之中，岸边草丛轻轻摇晃，仿佛有人在动。
佘凌抓起旁边的手电，一道强光射去，野草后露出半张男人的脸，下一秒“嗖”地一颗子弹射来，龙柏真“啊呀”一声惊叫，翻身趴在甲板上，抱住了头。
狭小的驾驶舱，何剑玉一骨碌翻身爬起，甩开脸上的头发，发动引擎，冲锋舟动了起来。
何剑玉打着舵，快艇调转船头，离开岸边，她视线紧盯甲板，佘凌伏在上面，对着岸上连扣扳机，龙柏真也颤颤巍巍开枪。
再听后面船舱，两支枪一重一轻射击。
蒋缇的声音:“竹丹，收好你的枪，距离太远，浪费子弹。”
何剑玉猛眨眼，果然。
冲锋舟驶到江心，何剑玉按下按钮，顶部桅灯发出白色的光，辐射整条船周边江面，尤其是从左舷到右舷，绕过正前方，好大一个弧线，一望出去好远，江水照得雪亮。
佘凌右手紧抓住船舷栏杆，看一眼左腕手表，半夜一点十七分。
何剑玉大喊:“抓稳护弦，半小时之后再靠岸。”
快艇以中速向前行进，夜间的疾风掀起波浪，江水溅上甲板，浸得身上发凉。
二十几分钟后，前方灯光中，黄绿色的凸起，一个江心沙洲，快艇慢慢靠岸，前方两扇玻璃窗左右打开，何剑玉伸出手:“嬢嬢，快进来。”
龙柏真抓住何剑玉的手，佘凌在后面扶着她，龙柏真慢慢爬了进去，蒋缇在后面接住:“嬢嬢衣服都湿了。”
龙柏真打了两个喷嚏。
娄劲飞从舱顶滑下来:“快换衣服，小心不要感冒。”
佘凌看他一眼:“你胳膊受伤了，子弹射进肌肉吗？要做手术吗？”
娄劲飞从行李堆里拖出医药箱:“只是擦伤，包扎一下就好，我自己来。”
佘凌道:“还是我来。”
蒋缇问:“嬢嬢的衣服在哪里？”
佘凌取出碘伏:“在那个蓝色登山包里。”
蒋缇打开背包，找出干燥的衣服，帮龙柏真换上，何剑玉翻出自发热包，和一瓶矿泉水:“有姜吗？”
佘凌扭头:“没有。”
哪想到大热天会着凉？
龙柏真揉着鼻子:“喝热水就好，哪那么容易感冒？我这么多年，伤风咳嗽十根指头数得过来。”
马上又是两声“阿嚏”。
佘凌咬一咬牙:“等下我到岛上找找，有没有野姜。”
何剑玉道:“这里可能有人，曾经侦查到，有幸存者在江心洲避难，倘若这里也是一个营地，黑暗中容易发生误会。”
龙柏真拉住她的手臂:“不要去！万一感冒，箱子里有药。”
何剑玉道:“这一片水域危险，阿姨你处置好伤情，也赶快换衣服，我们马上离开。”
矿泉水从上方浇注，冲洗伤口。
何剑玉端着水杯，从船头过来:“嬢嬢，多喝一点水。”
为娄劲飞消毒清创之后，佘凌匆匆找出一件衬衫，刚刚换好，引擎声响起，冲锋舟划破水面，向夜色中驶去。
接连几个小时，船没有停，天边终于望见光线，黎明到来，何剑玉手握操纵杆，打个哈欠:“需要休息一下。”
佘凌问母亲:“感觉怎么样？”
“好像有点发烧，头也开始疼。”
佘凌打开药箱，取出温度计:“三十七度三，低烧。妈，你需要吃一片感冒灵。”
早饭之后，娄劲飞坐进驾驶位:“如果顺利，最迟明天早上，可以抵达上海，在那里寻找政府基地，暂时安顿下来，嬢嬢好好休息，痊愈之后，再找寻亲人。”
佘凌搂着母亲坐在中间舱，仰头向上望:“好多云。”
冲锋舟快速行驶了一个钟头，前方一座高大的桥梁，从中间断裂开来。
娄劲飞道:“南京长江大桥，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到。处长，不知我们的身份在那里，还可不可以用？”
旁边何剑玉轻轻摇摇头，两分钟之后，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件东西，手上动了几下，四五张纸片如同蝴蝶般，从破裂的右舷窗飘飞，缓缓落入江中，在漩涡中转了几下，沉入江水，片刻之后，一个黑色的夹子远远抛落下去，皮夹在半空中展开，金色的图案一闪而过。
佘凌默默望向那滚滚的江水，何警官，你不再做国安了。
娄劲飞大喝一声:“有船！”
佘凌飞快转回头来，前方三艘长长的铝合金无蓬渔船，一字排开，横栏江面，船舷边金属挡板。
她登时身体一抖:“刚才还不见，什么时候出现的？”
龙柏真摸索腰间:“方才躲在桥墩后面。”
“叭”地一声枪响，前窗“哗啦”碎裂，何剑玉伏在操作台面，开枪还击:“小心！这些人是有经验的，枪法很准。”
龙柏真咳嗽两声，颤抖着手，朝窗外瞄准。
佘凌摇摇晃晃挤到行李位，打开一个拉杆箱，在里面翻找，前面蒋缇开了侧舷窗，向外射击。
何剑玉正在还击，忽然后面枪声乱响，震耳欲聋。
飞快转头:“阿姨，你有两把枪？而且这一支是什么？狂暴猎人。”
娄劲飞向左前方连开两枪，眼角一扫:“阿姨，你怎么不干脆找一把沙漠之鹰？”
佘凌小臂一颤:“后坐力太大，怕挫伤手腕。”
何剑玉道:“拿给我，这支你也受不住。”
接过那一只沉甸甸的大口径手枪，何剑玉吸一口气，稳稳瞄准，轮机转动，“砰”地一响，小指尺寸的子弹射出。
金属板缝隙间，一个身影仿佛一晃，栽倒在船舱。
“铁板打穿，老三死了。”
“狙击枪，火力凶猛。”
“这么一艘破船，好多枝枪。啊，那是什么？”
“……来了，快跑！”
对面枪声突然稀疏，三艘船匆忙掉头，佘凌隐约听见“洪水”两个字，扭头向后方一望，澎湃的巨浪如同瀑布从半空降落，翻滚奔腾而来。
何剑玉高叫:“快加速！”
红茶尖锐的叫声中，冲锋舟如同一颗击发的子弹，“呼”地向前窜出，转眼间，把那三艘武装民船甩在后面。
佘凌一颗头左摇右摆:“哪里溃堤了？我们在仙女山，没接到防汛警报。”
“三峡。”何剑玉紧咬牙关。
十几个小时之后，漆黑的海面，狂风暴雨裹着一艘孤零零的冲锋舟。
佘凌叫道:“我们要漂向哪里？”
何剑玉拼命打舵:“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