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两个人,送虎三去诊所。”陈德彪指了指两个离得最近的马仔,“其他人,拿着家伙,跟我追。”
那两个被点名的马仔如蒙大赦,赶紧架起还在哼哼唧唧的虎三,逃也似的往隧道外跑去。
剩下的三十几号人,看着陈德彪那张被眼镜片反光遮住表情的脸,心里的恐惧被强行压了下去。老大没慌,他们就不能怂。
“都他妈动起来!那畜生跑不远!”“闷雷”张猛第一个响应,他抄起一根钢管,用拳头“砰砰”捶了两下自己的胸膛,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回刚才丢失的胆气。
众人浩浩荡荡,举着手电,握紧武器,向着林凡消失的黑暗深处追去。
虎三那条杜宾犬被主人遗弃,此刻正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张猛路过它身边,见它畏缩不前的样子,心头火起,抬脚就是一记重踹,“滚开,没用的东西!”
杜宾犬发出一声悲鸣,连滚带爬地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再也不敢回头。
……
与此同时,上岸地铁站出口外的马路上,一辆白色的SUV缓缓停靠在路边。
“晓晓,你朋友没骗你吧?这乌漆嘛黑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一百多只狗?”驾驶座上的一个女孩探头朝地铁口望了望,有些不耐烦。
副驾驶的苏晓晓也皱起了眉,她放下手里的单反相机,有些失望:“他说亲眼看见的,黑压压一大片,全都钻进这个废弃的地铁站了,跑得飞快,没跟上。”
“会不会是看错了?一群野猫?”
“不可能,他说体型都很大。”苏晓晓摇摇头,目光无意间扫过停在不远处的几辆车。
她忽然坐直了身体:“诶,你们看那些车。”
后座的两个朋友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夜色下,路边违规停放着十几辆面包车和破旧的小货车,车身上满是泥点和划痕。最关键的是,几乎每辆车的后车厢都焊着铁笼子,有些笼子空着,有些则盖着肮脏的布。
“我靠,这么多笼子……这是抓狗的?”一个朋友惊呼道。
“肯定是了,”苏晓晓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么多车,这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
她立刻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了那些车辆,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
地下。
隧道里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手电筒的光柱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晃动,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又长又扭曲,气氛压抑得可怕。
“妈的,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一个马仔忍不住小声嘟囔。
“闭嘴!怕就滚回去!”走在最前面的张猛回头骂了一句,但他握着钢管的手心,也已经全是冷汗。
越往里走,那股未知带来的恐惧就越是浓重。那只白色妖犬的身影,像梦魇一样在他们脑子里挥之不去。
“彪哥,”一直跟在陈德彪身边的“瘦猴”李三,此刻也笑不出来了,他压低声音,“那东西……邪乎得很,要不……咱们从长计议?”
陈德彪没有理他,只是用那双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兴奋。越是邪乎,就越是值钱。这样一只“狗王”,要是抓到了,转手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豪,价钱能翻上十倍!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张猛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陈德彪问。
“前面……好像有东西堵着。”
众人凑上前去,手电光汇聚在一起。只见前方的轨道中间,横着一块巨大的、像是某种工程遗留下来的铁制挡板,几乎将整个隧道完全封死,只在靠近地面的一侧,留下了一个半人多高,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缝隙。
而就在那挡板之后,手电光透过缝隙,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区域。
那只白色的狗,就静静地蹲坐在那里。
它还是那副姿态,沉稳冷静。它甚至没有看挡板这边的众人,只是侧着身,凝望着更深邃的黑暗,似乎在等着他们。
这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操!这畜生还敢等着我们!”张猛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他觉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是等我们,它好像被困住跑不掉了!!”
“哈哈,太好了!这下看它往哪儿跑!”
“不过其他狗呢?都跑了吗?”
“管他娘的,先抓了这只狗王再说!”
人群的恐惧瞬间被贪婪取代,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只妖犬再厉害,被堵死在这里,也成了瓮中之鳖。
李三眼珠一转,立刻凑到陈德彪身边谄媚道:“彪哥厉害啊!早就料到它跑不了!这下是插翅难飞!”
陈德彪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大手一挥:“别他妈废话了!张猛,你带几个人先进去!把它给老子堵死在里面!”
“好嘞!”张猛狞笑一声,把钢管往肩上一扛,猫着腰第一个就朝那个缝隙钻了过去。
“都跟上!抓了这畜生,回去喝酒吃肉!”
马仔们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跟在张猛身后,一个接一个地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挤了过去,生怕去晚了功劳被别人抢走。
陈德彪和李三没有急着进去,他们站在后面,看着自己的人马一个个消失在挡板之后。
然而,就在第十几个马仔钻进去之后,预想中的打斗声和狗的惨叫声并没有传来。
整个挡板后面,死一般的寂静。
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李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彪哥,这……怎么没动静?”
陈德彪也皱起了眉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从挡板的缝隙里,忽然传来一声不属于他手下的,低沉而压抑的——
“呜……”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杀意。
紧接着,一个声音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四个变成了几十上百个……
“呜——呜——呜——”
无数道低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如同涨潮的海水,从挡板后面猛地灌了过来!
陈德彪和李三脸色剧变。
李三下意识地举起手电,透过缝隙向里照去。
他看见,在挡板后面的那片空地上,张猛和他那三十几个手下,全都像被冰冻了一样,僵在原地。他们的脸上,挂着此生从未有过的、极致的恐惧。
在他们周围,在轨道两侧一个个漆黑的避车洞口。
一双、两双、十双、百双……
无数双闪烁着幽绿色、或赤红色光芒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缓缓亮起。
那是一张由数百只沉默的野狗,精心编织的、死亡的罗网。
而那只白色的妖犬,正站在罗网的中央,缓缓转过头。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穿过缝隙,平静地落在了陈德彪的脸上。
那眼神,仿佛在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