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大被拖进去了!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行。
指尖触到湿冷的泥土,才发现不知何时地上已经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手指。
那些散落的纸人开始微微颤动,画出来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嘴角的胭脂红得刺眼。
一股腐臭味突然浓烈起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王聪聪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裤脚不知何时沾上了暗红色的黏液,正冒着丝丝白气。
双腿软得站不稳。
身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响,还有指甲刮擦木头的刺耳声音。
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爬,手指在粗粝的地面上磨出血痕。
啊——!
他尖叫着踢开那些杂草,连滚带爬地扑向院门。
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回响
找路爷爷!找晨小姐!
就在他冲出大门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消失了的路,此刻竟然恢复了原样!
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两侧的老墙投下斑驳的阴影。
救我...聪聪...
轿子里突然传来路鸣泽虚弱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
我的腿被卡住了...快来帮帮我...
王聪聪浑身一僵,几乎要回头。
聪聪...别丢下我...
那声音如影随形,王聪聪捂着耳朵狂奔,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
啊啊啊,别唬我!他带着哭腔嘶喊,我老大才不会让我去送死!
声音不停交织撕扯,一个哀婉一个焦急,听得王聪聪头皮发麻。
他发狠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王聪聪再也没有停下脚步,连滚带爬的逃出巷子。
多耽搁一秒、老大就多一份危险。
纸扎铺内,光线昏黄。
空气中浮动着陈年纸钱、线香,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墨锭清香。
一只纸人安静地立在门边阴影里,脸上画着永恒不变的笑容。
晨芜歪在角落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摇椅里,整个人陷进去,像是没有骨头。
她指尖捻着一小块还带着温气的桂花糕,慢悠悠地送进嘴里,细细品着。
路长征坐在她旁边那个矮小的小马扎上,显得有些局促。
他双手捧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旧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吹着上面漂浮的几片茶叶沫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布满皱纹的脸。
“小姐,这桂花糕…还合口味吗?之前那家手艺失传了,换了个老板了。”
晨芜咽下糕点,眼皮懒懒一掀。
她语气依旧随意:“嗯。糖搁得少了点,桂花蜜也不够陈,胜在米磨得细。”
她点评着,又拈起一块,“将就吧。比你小时候烤糊的那个黑炭饼强点。”
路长征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恭敬道:“是,下回我再去别处新开的铺子瞧瞧。小时候…手艺拙劣,让小姐见笑了。”
这时,通体漆黑油亮的阿玄迈着优雅的猫步从里屋踱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瞥了一眼路长征
“哟,小路子来啦?又带什么好吃的孝敬你玄大人了?”
它甩着尾巴,轻盈地跳上摇椅扶手,在晨芜手边窝了下来。
“阿玄,我带了桂花糕,在小姐那儿。”
“好家伙,吃独食不喊我是吧”
“馋猫,没你的份儿。”
晨芜屈指轻轻弹开它探过来的鼻子,但还是掰了一小块递到它嘴边。
阿玄迅速叼走,满足地咕噜着,还不忘吐槽:“小气鬼!”
老黄正坐在铺子另一头的小板凳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专注地修理一个纸人有些松脱的竹篾骨架。
“小姐,”
路长征捧着茶缸,吹了吹
“前阵子走南闯北,在西南那边听到些山里的旧俗,有个‘落花洞女’的说法,记载诡异,我一直琢磨不透其中关窍,不知小姐可知晓?”
晨芜喂着阿玄,眼皮都没抬,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那个啊,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一些藏在深山老林阴脉节点上的精怪,有点惑心迷魂的小把戏,专挑生辰带阴、心思纯净又容易被幻象所迷的小姑娘下手。
弄点托梦、显圣、让容颜暂时鲜亮的花招,不过是钓饵,最终目的是吞掉那点先天纯阴之气,补益自身那点微末道行。”
路长征听得心头一震,他恍然:“原来根源在此!怪不得记载中那些女子起初宛若神助,后来却莫名衰败……多谢小姐解惑。”
老黄在一旁听着,一边修理骨架一边插话,带着点与有荣焉
“那是,这世上那些个魑魅魍魉的门道,有多少是小姐不知道的?”
他说着,又低头继续忙活。
阿玄舔着爪子,懒洋洋地加入闲聊
“哼,小路子,你走南闯北见识再多,在小姐面前也就是个学徒工。
当年本大人跟着小姐收拾过的精怪,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路长征微微躬身,对阿玄的话也认真回应:“是是是,阿玄说的是。”
路长征正给晨芜斟茶:小姐,还有件事...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像把剪刀,剪断了屋内的宁静。
路长征手一抖,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暗色。
啧,谁啊!
打扰自己和小姐叙旧
喂?!路长征粗声粗气地接起电话,声音大得震得茶盏里的水纹荡漾。
路爷爷!救命啊!王聪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连坐在一旁的老黄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老大、老大被那个花轿吞进去了!就是那个会渗血的花轿!
啥玩意儿?路长征一头雾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什么花轿吃人?你小子给我说清楚点!
就、就是...王聪聪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们追查一个失踪案,走到槐安巷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顶古式花轿,轿帘底下在滴血!老大刚靠近就被...就被拽进去了!路爷爷,我现在正往纸扎铺跑呢,您快请晨小姐出手啊!
路长征皱着眉头挂断电话,转头对上晨芜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搓着手,脸上的表情既无奈又尴尬:小姐...您看...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好像又撞邪了。
晨芜慢条斯理地拍掉手上的糕点屑,慵懒地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个倒霉催的小孙孙,三天两头往邪祟窝里钻。
“麻烦小姐了,酬金加倍!超级加倍!!”
王聪聪气喘吁吁地冲进铺子,脸色惨白得像个纸人。
他扶着门框大口喘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晨、晨小姐...快!!晚了,老大就没了”
晨芜冷哼一声,抚了抚衣服的褶皱,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从容
走吧,让我去看看,是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老黄放下手中的刻刀,担忧地问道:小姐,要不要多带些家伙?
用不着。
晨芜摆了摆手,朝门口走去,阿玄,你跟着来,老黄看家。
阿玄立刻竖起尾巴,敏捷地跟上晨芜的脚步。
王聪聪这才缓过气来,连忙在前面带路:我的车就停在巷口。
晨芜坐进王聪聪的车里,阿玄轻巧地跳上她的膝盖。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