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巨斧,携着撕裂天地的风雷之声,当头砸落!
在那一瞬间,整个校场西侧的益州军阵,爆发出胜利的狂吼!
“黄口小儿,等死吧!”
“雷将军威武!劈了他!”
连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平,也下意识攥住了拳头。
他认可钟离牧的胆气,但少年之躯,如何与雷铜这等开山裂石的力量抗衡?
吴兰的脸上,挂着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在雷铜的巨斧之下化为一滩肉泥!
他仿佛已经看到将台上魏延那张狂妄的脸,会变得何等铁青难看!
然而,魏延没有动。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分毫。
就在那闪着幽蓝光芒的斧刃,即将触及钟离牧头颅的刹那。
那个始终静立如松的少年,终于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
他的身体只是以一个凡人绝难做到的角度,向侧面轻轻一晃。
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又像一道捉摸不定的鬼影。
那柄势不可挡的开山巨斧,就这样擦着他的衣袂。
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他方才站立的地面上!
一声巨响!
烟尘冲天,碎石四溅!
校场坚硬的夯土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了一个狰狞的大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西边益州军阵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动静。
雷铜倾尽全力的一击落空,巨大的惯性带着他整个身体向前一个趔趄,空门大开。
就是现在!
钟离牧那道飘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雷铜的肋下。
他手中那杆平平无奇的长枪,无声无息地递了出去。
没有风声,没有杀气。
枪尖如灵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向雷铜铠甲的缝隙。
那是一个最刁钻、最脆弱的防守死角!
“不好!”
雷铜心头警兆大起强行扭转腰身,回转斧柄试图格挡。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在死寂的校场上传出老远。
火星四溅。
雷铜只觉得一股阴狠诡异的巧劲,顺着斧柄瞬间传遍全身。
震得他整条右臂一阵酸麻,险些拿捏不住。
他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这黄口小子的力气,怎么可能这么大!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用劲法门!
雷铜不敢再有半分轻视,他收起了所有戏耍之心。
一声怒吼,将天生的蛮力催发到了极致。
巨大的开山斧被他舞成一团旋风。
斧影重重,呼啸作响,将他周身三尺之内护得是水泄不通。
他放弃了主动进攻,转为最稳妥的防守。
他就不信,这小子还能突破自己这铜墙铁壁般的防御!
然而,他错了。
钟离牧的身法太过诡异,他从不与雷铜进行力量上的碰撞。
他的脚步飘忽不定,如同附着在雷铜身侧的一道影子。
无论那巨斧如何狂乱挥舞,总能找到那一丝转瞬即逝的空隙。
他手中的长枪,更像是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
每一次出击,都精准无比地点在雷铜招式变换的衔接处,点在他发力的薄弱点。
枪尖点在斧面,雷铜只觉得力道一滞。
枪杆扫在斧柄,雷铜感觉半边身子都为之一麻。
场上的景象,变得荒诞无比。
只见一个魁梧如熊的巨汉,疯狂挥舞着门板一样的巨斧。
却始终碰不到那道围绕着他飘忽游走的黑色魅影。
而那道魅影手中的长枪却在每一次轻描淡写的交击中,都让那巨汉的身形为之一颤。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鬼莫测的枪法和身法惊得呆若木鸡。
这哪里是比武?
这分明是一场戏耍!
一场单方面的、优雅而残酷的戏耍!
“这……这是什么枪法?”
益州军阵中一个老将喃喃自语,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可能……雷将军的力量,怎么可能被这样化解……”
吴兰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道黑色的身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派出了益州将士中最强的猛将。
他以为会是一场摧枯拉朽的碾压。
可结果,他的猛将却像一头被戏耍的笨熊!
这记耳光来得太快,也太响亮!
将台上关索已经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呼吸。
他看着场中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看起来有些孤僻的少年。
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将军,身手实在是太俊了!
这比姐夫那夜在宴会上掀桌子还要帅!
诸葛恪摇动羽扇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他看着钟离牧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枪的角度,每一次闪避的步伐。
那双聪慧过人的眼中,闪烁着惊异与思索的光芒。
这已经超出了单纯武艺的范畴。
这是算计!
是将对手的力量、速度、反应、甚至心理都算计进去的,最精妙的战术!
陆逊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面无波澜的魏延。
将军选的人,果然没错。
这位沉默的少年校尉,他所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武勇。
场中,比斗仍在继续。
斗到三十招开外,雷铜已经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他每一次挥斧,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而钟离牧的每一次格挡卸力,都在不断叠加着他手臂上的酸麻与刺痛。
他的章法,已经彻底乱了。
原本密不透风的斧网,此刻处处都是破绽。
钟离牧的眼睛始终清冷如冰。
他一直在等。
等雷铜力竭的瞬间,等他出现那个无法弥补的破绽。
终于,机会来了!
雷铜又是一斧劈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就是此刻!
钟离牧不再游走他踏前一步,手中长枪的枪杆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
轻轻一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缠上了雷铜那沉重的斧柄。
“缠字诀!”
王平在将台上脱口而出,满脸的震惊。
这是军中枪法最上乘的法门,极难练成!
只见钟离牧手腕发力,那枪杆如同一条柔韧的蟒蛇死死绞住斧柄,猛地向外一带!
雷铜本就力竭手臂酸麻,如何还能握持得住?
“啊!”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那柄陪伴他多年的开山大斧,竟被硬生生从手中夺走!
巨大的斧头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呼啸着飞出十几步远。
最后“哐当”一声,深深地插入了校场的地面。
全场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雷铜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抹冰冷的寒意,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他缓缓低下头。
那杆普通的长枪,那枚朴实无华的枪尖,正静静地贴着他的喉结。
只要再进一寸,就能轻易洞穿他的脖颈。
胜负已分。
少年收枪后退一步,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没有说一句嘲讽的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个失魂落魄的巨汉。
他只是转身提着枪,一步步走回将台之下。
雷铜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如此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