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山的黎明是被染红的。
此刻，木叶与砂隐，这两头庞然巨兽，终于彻底甩开了所有顾忌，在这片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山峦间，展开了最残酷的正面碰撞。
轰——！
巨大的火球与咆哮的沙浪在山谷中对冲，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起爆符的连绵闪光如同节日里的烟火，将昏暗的天幕一次次撕裂。风遁的尖啸、土遁的闷响、金属碰撞的刺耳摩擦、以及临死前短暂而凄厉的哀嚎……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的交响，在群山之间反复回荡。
视线所及，尽是忍术对撞后升腾的硝烟与尘土。
……
与前线的喧嚣和惨烈相比，位于相对后方的第三医疗站，却陷入了一种反常的平静。
千手凌刚刚完成一台并不复杂的手术，为一名被碎石划开肋骨的忍者缝合了伤口。他抬起头，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帐篷入口处，准备迎接下一批被送来的伤员。
然而，预想中担架兵急促的脚步声和伤者痛苦的呻吟并未响起。帐篷内，虽然依旧忙碌，手术台上躺着需要处理的伤患，但数量明显减少了，而且……大多是伤势稳定，需要后续护理的“旧伤号”。新送来的、带着前线硝烟和血腥气的紧急伤员，已经有好一阵没出现了。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昨天，大蛇丸大人下达了最高警戒命令，预示着大战将起。按照常理，这种规模的正面冲突爆发后，医疗站应该瞬间被潮水般的伤员淹没，如同前几次大型接触战一样，他们需要争分夺秒地与死神赛跑。
可现在……太安静了。
凌皱起眉头，看向正在一旁清点药品库存的御手洗红豆。
红豆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飘向帐篷外。
“红豆，”凌开口，声音有些低哑，“红豆，今天送来的伤员……是不是比预想的要少很多？前线的情况，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红豆似乎在专心地核对清单上的数字，含糊地应道：“啊？哦……可能……可能是我们防线稳固，砂忍被打退了吧！对，一定是这样！”
凌了解红豆，她藏不住心事，尤其是需要她传递信息的时候。
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在凌沉默的注视下，红豆的压力越来越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补救，但最终只是低下头，闷闷地说：“我……我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说完，几乎是小跑着溜出了医疗帐篷。
凌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他转向另一旁正在默默清点药品的药师野乃宇。野乃宇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对凌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到帐篷外相对僻静一点的角落。
夕阳的余晖透过漫天的烟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昏黄色。
野乃宇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凌的心上：“凌，红豆她……不是故意要瞒你。可能是大蛇丸大人或者指挥部那边有命令，不让随意散播消息，以免影响士气。”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主峰方向，那里火光闪烁不断。
“伤员减少，不是因为战斗不激烈。”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残酷的说法，“恰恰相反，是因为战斗……太激烈了。”
“为什么……”凌皱起了眉。
“因为很多人……”野乃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根本没能等到被送下来。战斗发生在险峻的山脊和峡谷，争夺每一个制高点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很多忍者……直接牺牲了。还有一些，受了致命伤，倒在了敌人控制的区域或者交火线上，救援队根本无法靠近……”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凌已经明白了。
医疗站的清闲，竟然是建立在如此残酷的事实上。那些熟悉的、或陌生的面孔，可能就在刚才那阵爆炸声中，化为了桔梗山土壤的一部分，连被送到他手术台前的资格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那个冷藏卷轴。里面存放着成功研制出的解毒剂配方和样品。正是这个东西，打破了砂隐依靠毒药建立的局部优势，逼迫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了这场倾尽全力的决战。
自己研制的解毒剂，似乎……间接促使战争升级到了更残酷的阶段。一股微妙的、后悔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但下一秒，凌摇了摇头，将这丝情绪强行压下。
不，不是这样的。
他冷静地告诉自己。无论有没有他的解毒剂，这场围绕桔梗山的争夺战，迟早会演变成这样。
砂隐不会甘心失败，木叶也不可能放弃阵地。资源的匮乏、战略的需要、忍村之间的仇恨……所有这些因素堆积起来，注定了这场战争必须以最血腥的方式决出胜负。他的解毒剂，或许只是让这个临界点提前到来，或许让木叶在最终的消耗中能多保留一分元气，但绝不是导致战争升级的根本原因。
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风暴。
想通了这一点，凌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冷静。战争就是如此，与其沉溺于无用的自责，不如思考如何更有效地减少损失，哪怕只能多挽救一个人。
就在这时，帐篷帘被猛地掀开，两名满身尘土和血污的担架兵踉跄着冲了进来，嘶声喊道：“医生！快！重伤员！”
凌和野乃宇立即赶过去。但当他们冲到担架旁时，动作却顿住了。
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的木叶忍者，看护额标志是一名中忍。他双眼圆睁，瞳孔已经涣散，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焦黑的贯穿伤，边缘还残留着灼热的查克拉气息。
鲜血早已浸透了他破碎的忍者马甲，在担架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一名医疗忍者迅速上前，伸手探向他的颈动脉，又用查克拉感知了一下，随即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送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那名医疗忍者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见惯了死亡的麻木，以及一丝难以完全掩盖的惋惜。太年轻了。
千手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张还残留着惊愕与痛苦的年轻面孔。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上还带着前线战场那灼热而暴烈的查克拉余波。
如果……如果他当时就在前线呢？如果能在发生的瞬间，就立刻进行救治呢？凭借他的医疗忍术，这种程度的创伤，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这个念头出现在凌的脑海。
后方医疗站，安全，但被动。他们只能等待，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送来、不知是否还有救的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