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宅院外，搜查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
“这破院子也搜搜！那女人和那个捣乱的家伙肯定没跑远！”
“妈的，敢在销金窟闹事，活腻歪了！”
沈檀和重霁隐匿在破屋的阴影中，气息收敛到极致。
重霁布下的简易禁制虽然能隔绝气息和声音，但若对方仔细搜查，很难不发现这屋内的异常。
沈檀目光扫过屋内，除了他们藏身的角落，几乎无处可躲。
硬闯出去？外面至少有十几名护卫，其中不乏化神期修士，更可能有闻讯赶来的巡逻队高手。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房间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地面上。
那里堆积着一些腐烂的杂物和厚厚的灰尘，但以她的神识感知，能察觉到下方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空间波动。
“那里。”沈檀压低声音，指向那个角落。
重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他也感知到了那丝异常。
两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角落。重霁袖袍一挥，一股柔和的劲风将堆积的杂物和灰尘拂开，露出了下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边缘粗糙，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破开，残留着微弱的空间之力。
“废弃的短距离传送阵？还是某种地下密道的入口？”沈檀瞬间判断。
黑曜城这种地方，各种见不得光的通道数不胜数。
就在这时，院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进去看看！”
来不及多想！
“下去！”重霁当机立断，率先跃入洞口。
沈檀紧随其后。
就在她身影没入洞口的瞬间，破屋的门也被粗暴推开，数名手持兵刃、神色凶狠的护卫冲了进来。
“没人？”
“等等！这里有痕迹！”
一名护卫眼尖，看到了刚刚被拂开的杂物和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他们进了地道！追！”
……
洞口下方并非想象中的地道，而是一片极其不稳定的空间乱流！狂暴的空间之力如同无形的刀刃，切割着一切。
这根本不是一个安全的通道，更像是一处空间裂缝的残留！
沈檀只觉得周身被巨大的力量撕扯，那身粗糙的青色劲装瞬间出现多处裂口。
她急忙运转灵力护体，同时将芳菲吞噬术运转到极致，并非吞噬，而是模拟周围空间乱流，试图融入其中，减少伤害。
重霁的情况似乎比她好一些，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剑意，那些狂暴的空间之力靠近他时，仿佛被无形的锋芒斩开，无法近身。
他回手抓住沈檀的手臂，一股更为精纯柔和的力量渡了过来，帮她稳定身形。
“跟着我！”他的声音在乱流中有些失真，但依旧沉稳。
他仿佛对空间法则有着极深的造诣，在这片混乱的乱流中，总能找到相对稳定的节点，带着沈檀艰难前行。
沈檀心中暗惊。空间法则乃是至高法则之一，极难领悟。
重霁展现出的能力，远超一般的炼虚期修士。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乱流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漫长无比。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
重霁带着沈檀，朝着那点亮光奋力冲去。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水膜，两人从混乱的空间乱流中跌出，重重落在地面上。
周围不再是废弃宅院，也不是黑曜城那昏暗的街道，而是一条潮湿、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地下甬道。
甬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磷光的苔藓，勉强提供照明。
“这里……是黑曜城的地下排水系统？”沈檀迅速判断出所处环境。
黑曜城庞大而混乱，其地下有着错综复杂的排水网络，四通八达，如同城中的血管，也成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人和事的聚集地。
重霁松开手，气息有些紊乱，显然刚才在空间乱流中穿行消耗不小。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暂时安全。
“暂时安全了。”他低声道，“销金窟和巡逻队的人短时间内找不到这里。”
沈檀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喘息。
她体内的灵力也消耗了大半，身上那件青色劲装破损严重，露出下面白皙的肌肤和几道被空间乱流划出的浅浅血痕，看着有些狼狈，却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重霁的目光在她手臂的血痕上停留了一瞬，移开视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抛给她：“疗伤药。”
沈檀接过，倒出些许白色药粉敷在伤口上，一股清凉之意蔓延，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药效极佳。
“多谢。”她再次道谢，这一次真心实意。若非重霁，她今日恐怕难以脱身。
重霁没有回应她的感谢，而是走到甬道一侧，凝神听着上面的动静。
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搜查声，但已经微弱了许多。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黑曜城。”重霁转过身，神色凝重，“你破坏了拍卖，又身负‘芳菲之主’的疑似传承，猎芳盟和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继续留在这里，寸步难行。”
沈檀沉默点头。她深知重霁所言不虚。黑曜城对她而言，已成了龙潭虎穴。
“你有离开的途径？”她问。
重霁颔首：“我在城西有一处隐秘据点，可以通过那里的古传送阵离开黑曜城范围。不过……”
他顿了顿，“传送阵目标地点是随机的，且一次只能传送一人。”
一次一人？沈檀蹙眉。
“你先走。”重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断后，引开可能的追踪。”
沈檀看向他。
昏暗的磷光下，他轮廓分明，眼神平静而坚定。他将生路先给了她，自己则要面对更大的风险。
“一起走。”沈檀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既然合作，没有让你独自涉险的道理。”
重霁似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沈檀继续道：“我对阵法和空间波动有些研究，或许能稳定那个传送阵，尝试进行双人传送，或者至少缩短启动间隔。”
她并非妄言。
《绝色芳菲诀》 包罗万象，其中对阵法、符文乃至空间之道都有涉猎，虽然她主修不在此，但眼界和基础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加之她体内温养的芳菲镜（碎片虚影） 对空间之力有着天然的亲和，或许真能一试。
重霁凝视她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点了点头：“好。试试。”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立刻动身。
重霁在前引路，他对黑曜城的地下网络极为熟悉，带着沈檀在迷宫般的甬道中快速穿行，避开了一些明显有危险气息的区域和零星的流浪者。
途中，沈檀服下丹药，抓紧时间恢复灵力，同时脑海中不断推演着稳定古传送阵的可能方法。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地下网络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穴。
洞穴不大，中央刻画着一个布满灰尘、符文有些残缺的古旧传送阵。
“就是这里。”重霁道，“阵法年代久远，能量也不足，每次启动都需要消耗大量灵石，且目标不定。”
沈檀走上前，仔细查看传送阵。阵法核心的几处符文确实有了磨损，空间坐标锚点也模糊不清。
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重霁：“我需要一些时间，或许可以尝试修复部分核心符文，并注入我的灵力暂时强化它，争取双人传送的机会。但需要你护法，不能被打扰。”
“可以。”重霁言简意赅，走到洞口处，盘膝坐下，长剑横于膝上，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将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沈檀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来到传送阵中央。
她指尖凝聚起精纯的灵力，混合着一丝芳菲镜散发出的微不可察的清辉，开始小心翼翼地勾勒、修补那些残缺的符文。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穴内只剩下灵力流转的微弱嗡鸣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就在沈檀即将完成最后一道符文的修补时——
轰！
整个地下洞穴猛然一震！上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和坍塌声！
“找到你们了！看你们这次往哪逃！”一个嚣张的声音透过岩石传来，带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追兵，还是找到了这里！而且直接暴力破开了上层结构！
重霁倏然睁眼，眼中寒光乍现！
“他们强行打通了上面！没时间了！”他看向沈檀。
沈檀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猛地将最后一道符文勾勒完成，同时将体内大半灵力疯狂注入传送阵中！
“阵法勉强稳定了！快过来！”她急声道。
传送阵亮起耀眼的光芒，空间之力开始剧烈波动！
就在这时，洞穴顶部轰然破开一个大洞，数道强悍的身影伴随着碎石落下，当先一人赫然是销金窟的那名美妇，她身后跟着几名气息凶悍的护卫！
“想跑？留下吧！”美妇狞笑一声，一道粉红色的、带着浓郁媚惑与杀机的光芒直射沈檀后背！
重霁身影一闪，已挡在沈檀与那道光芒之间。他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向前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寂灭剑气迸发，无声无息，却瞬间将那粉红光芒绞得粉碎！
但就这么一耽搁，另外几名护卫已经扑了上来，各种攻击笼罩向重霁和尚未完全启动的传送阵！
“走！”重霁低喝一声，周身剑意勃发，如同绽放的死亡莲华，将攻来的法术和兵刃尽数挡下、斩灭！
但他也被暂时缠住，无法脱身。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盛，空间扭曲，即将启动！
沈檀看着在围攻中依旧挺拔如松、为她挡住所有攻击的重霁，眼神复杂。
她一咬牙，非但没有启动阵法独自离开，反而双手结印，将体内刚刚恢复的一些灵力，连同芳菲镜的一丝本源之力，猛地注入阵法核心！
“芳菲领域——启！”
嗡！
并非完全成型的领域，而是一股蕴含着极致美丽与混乱法则的气息，以传送阵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刹那间，冲进来的美妇和护卫们眼前仿佛看到了无边芳菲盛景，心神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恍惚和沉沦！就连他们攻出的法术都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就是这零点一息的空隙！
重霁抓住机会，剑气爆发，逼退身前之敌，身形如电，瞬间掠至传送阵中，一把抓住沈檀的手腕！
“走！”
耀眼的银光吞没了两人的身影，空间剧烈扭曲！
“不！”美妇回过神来，惊怒交加，一道恐怖的法诀轰向传送阵！
轰隆！
传送阵在攻击中剧烈闪烁，最终伴随着一声巨响，彻底崩溃，化为无数光点消散。
而沈檀和重霁的身影，也已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个布满裂痕的洞穴，和一群气急败坏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