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瓦尔啜了一口果酒,朝两人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地说道:“这里还能下注,要不要试试?只需唤一声侍者就行,赔率实时浮动,刺激得很。”
艾菲斯轻笑摇头,语带自嘲:“我这身家,都用来买魔法材料了,还是算了吧。”
波特尔倒是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显出浓厚兴趣,但随即又靠回椅背,挠了挠头:“算了,我第一次来,规矩都不懂,先看看再说,摸清路数再下手不迟。”
三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目光齐齐投向下方——
沙场上,鼓声再起,新一轮的角斗已然拉开序幕。
肯瓦尔随手拿起包厢矮桌上的对战名录,扫了一眼,略带遗憾地说道:“今天安排的是人对人的角斗,魔物场要等到三天后——有点可惜。”
他将名录放下,示意下方沙场:“不过这场也不差。左边是‘驭兽者’雷格特,可以操控荆棘鬣狗和酸液蟾蜍;右边是术师莉瑞娅,这次的获胜的奖金有100万莱尔盾。”肯瓦尔读出对战名录上的信息,“两人都是五连胜。”
艾菲斯心中迅速盘算:一场胜利便能赢得一百万莱尔盾,折合约三十三枚鲁尔斯金币——这还只是基础赏金,若加上赌局分成或贵族打赏,收入只会更高。
相比之下,普通冒险者拼死猎杀魔物,往往只能换来十几枚银币,在这里,一场角斗的收益,抵得上他们数月甚至半年的出生入死。
站在左侧的是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他身披灰褐色皮甲,肩头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影蚀蝠”,双眼中泛着幽绿微光,他身前还有两只魔物:一头背生骨刺的“荆棘鬣狗”和一只浑身墨绿的“酸液蟾蜍”。
“雷格特……”肯瓦尔低声念出名字,语气略显凝重,“上个月刚操控荆棘鬣狗撕碎了‘铁臂’哈克。这家伙不靠蛮力,专攻配合,他的魔物会听从哨音与手势,像一支小型军队。”
站在右侧的是一名身着深紫色长袍的女子,发丝干枯泛黄,凌乱地束在脑后,显然久未打理,可那双眼睛却如淬火之刃,锐利、冷峻,透着一股历经生死的沉静,手中握着一根镶嵌月长石的法杖。
鼓声骤急!
雷格特率先吹响骨哨。三头魔物如离弦之箭冲出!
荆棘鬣狗低吼扑向莉瑞娅左翼,酸液蟾蜍跃起喷吐毒雾,影蚀蝠则在空中迂回。
然而莉瑞娅并未后退。
她法杖亮起一圈淡紫色光晕向四周扩散开来。刹那间,整个她的身形开始扭曲,随后场上赫然出现三个莉瑞娅,分别站在不同方位,同时吟唱咒语!
“魔物操控……还有幻术?”艾菲斯心中震动不已——短短几分钟内,他已数次被场上的战斗方式所震撼。
魔物操控之术,他过去从未亲眼见过。即便在做冒险者时,深入荒野和地宫,也从未见人真正施展过。毕竟,此术凶险至极,稍有不慎,操控者便会被魔物反噬,被自己驯养的魔物活活吞噬。
正因如此,掌握操控之法的人极少。偶有流传,也不过是些隐秘手段——或依赖特制魔法道具,或借助强效药物压制魔物意志,又或以魔法强行缔结主从契约。但无论哪种,皆在主流冒险者或法师圈中流通极少。
可如今,在这地下竞技场的沙场上,竟有人将魔物操控运用得如此娴熟,与战术、哨音配合无间,俨然如指挥一支小型军队。
而另一边,那名术师竟能将感知欺骗使用到如此精妙的地步,在艾菲斯过往的魔法师生涯中,从未见过有人施展过幻术。
艾菲斯不禁暗自思忖:若换作自己站在那沙场之上,面对如此诡谲难测的魔物操控或幻术交织的攻势,自己恐怕也会陷入一时的手足无措。
他本对这地下竞技场毫无兴趣,甚至心存抵触——视其为贵族奢靡与血腥娱乐的象征。然而,亲眼目睹这场对决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见识,远比想象中浅薄。
场上,荆棘鬣狗骤然止步,冲着莉瑞娅的三个幻影狂吠不止,鼻翼翕动,拼命嗅辨真身所在;酸液蟾蜍则猛地喷出一团毒液,直袭其中一道身影——果然扑了个空,毒液“嗤”地溅落在沙地上,腾起一缕青烟。
雷格特面色骤然阴沉,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枚破幻铃铛——显然,他事先已经调查过今天的对手,并为此做了周密准备。
铃声清脆,短暂驱散幻象。但莉瑞娅早有预料,趁着刚刚的间隙,已经完成了魔法吟唱,法杖划出一道弧线。
下一秒,雷格特脚下的沙地竟化作流沙沼泽!他猝不及防,半身陷落。更可怕的是,那流沙并非真实——而是触觉幻术!他的大脑“感觉”自己正在下沉,身体本能挣扎,并发出惊吓的呼喊声,动作顿时迟滞。
“看来这个叫莉瑞娅的幻术,不止是视觉欺骗那么简单,而是五感……”艾菲斯低声解释,目光紧锁沙场。
雷格特的魔物一时间茫然无措——它们望向主人,却见他神情恍惚、动作迟滞,仿佛陷入某种无形的泥沼。失去了进攻指令,三头魔物踟蹰片刻后,竟纷纷退回雷格特身侧,焦躁地围绕着自己的主人低吼着。
雷格特只觉意识如坠泥沼,越陷越深,三头魔物围在他脚边,焦躁不安地低吼、转圈,却因主人失神而不敢妄动。
就在此时,莉瑞娅完成了咒文吟唱——
一道炽烈的火焰术破空袭来,直取雷格特!
荆棘鬣狗本能地扑上前挡在主人身前,却被火舌正面击中,皮肉翻卷、毛发焦黑,哀嚎一声重重摔落在地,气息急促而微弱。
爆炸的冲击波紧随其后,将雷格特狠狠掀飞数米。滚烫气浪灼过皮肤,剧痛与震荡反而撕开了幻境的束缚——他的神志骤然清醒。
他咳出一口血,挣扎着撑起身子,视线模糊地扫过战场:
只看到自己重伤濒死的荆棘鬣狗,胸口微弱起伏;而不远处,三个莉瑞娅静静伫立,长袍在热风中轻扬;以及莉瑞娅的吟唱声,正从四面八方渗入他的耳中。
雷格特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盯着眼前的三个莉瑞娅身影,眼中怒火与不甘交织,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破幻铃铛,似乎权衡了一瞬,最终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我认输。”
竞技场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赌赢的人挥舞着票据高声呐喊,输家则对着雷格特破口大骂,沙场上弥漫着狂热与喧嚣交织的气息。
艾菲斯却神色专注,低声分析道:“可惜了……若双方都是四阶,以幻术的深度、魔物的抗性、反制手段的层次都会完全不同,那应该才更精彩。那铃铛品阶太低,符文粗糙,估计是临时淘来的便宜货。”
顿了顿,他又看向那头躺在焦土上、微弱喘息的荆棘鬣狗,语气稍缓:“好在现在认输得及时,荆棘鬣狗还有救。”
他说这话时,语气冷静而细致,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专业者的评估光芒——
全然不见初入角斗场时的疏离与抵触,反倒像一个终于窥见门径的求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