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船只汇入，人类联合舰队的规模达到了空前的程度。海面上到处都是舰船，阵列森严，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但就在舰队内部，一股分歧正在出现。
舰队刚刚完成整编，准备开赴南极圈。就在这时，一个经过多重加密，标记着wSc最高权限的通讯请求，直接接入了龙城号的主屏幕。
陈老将军眉头紧锁，看向江尘。江尘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屏幕亮起，文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他还是在那个科技感十足的封闭空间里，衣着整洁，神态从容温和。这和舰队里紧张的战斗气氛完全不同。
“江尘先生，陈将军，玄阳宗主，以及所有选择了勇气的同胞们。”文先生的声音很温和，不但传遍了旗舰指挥中心，还通过公开频道传给了整个舰队。
他的出现，让刚刚稳定下来的气氛又起了波澜。
“我必须承认，各位展现的决心和凝聚的力量，让人动容。”文先生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赞赏，“在得知如此恐怖的真相后，还能有这样的反抗意志，这本身就是人类文明的光辉。”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镜头，仿佛在看着每一个人：“但光芒燃烧得也最快。认清现实需要勇气，但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时选择避让，更是对文明未来负责任的智慧。”
他张开双手，姿态诚恳：“方舟计划，是在力量差距悬殊时，为人类保留最后血脉的理性选择。我们不可能对抗那种存在，硬碰硬只会导致文明彻底断绝，所有历史、文化和基因全部消失！”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沧桑感，精准的勾起了人们心底对生存的渴望：“进入方舟，保存核心的文明火种，等待风暴过去。这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只要火种还在，人类就还有未来！这才是对文明血脉最大的负责！而不是把最后的力量，投入一场注定失败的、看似悲壮实则冲动的集体送死！”
他最后看向江尘，语气中满是惋惜：“江尘先生，我敬佩您。您是一位英雄。但历史告诉我们，英雄的结局，往往伴随着整个时代的悲剧。请不要让整个文明的最后希望，为你不屈的意志陪葬。”
“选择存续吧！”他发出最后的呼吁，声音恳切，“愿意为文明保留理性火种的人，方舟的大门永远敞开。这不是背叛，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一种更沉重的责任。”
通讯切断。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文先生没有否定江尘，反而赞美了他的勇气，但他提供了一个听起来更“聪明”、更“负责”的选择。这个选择，开始侵蚀刚刚统一的意志。
舰队公共频道里，高昂的士气明显出现了波动。一些本就犹豫的人开始说话：
“文先生……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我们这样去，真的不是送死吗？”
“为了一点尊严，赌上一切，值得吗？”
江尘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能感觉到，舰队刚刚凝聚起来的战意，开始动摇了。
他没去看那些眼神闪烁的将领，而是看着窗外的舰队，声音平静的通过内部频道传向每一艘船：
“他说得对。”
简单的四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小声议论都停了。
“方舟，或许能保留火种。躲起来，或许能活下去。”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冰冷的锋利：
“但跪着传承下去，那还能叫文明吗？”
“几千年后，我们的后代从地底走出来，面对一个被造物主彻底改造、再也没有祖先印记的世界，当他们回头看这段历史，发现祖先最聪明的选择是像虫子一样藏起来，像标本一样被保存……”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样的延续，和灭亡有什么区别？那样的火种，点燃的还是属于人类的文明吗？”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我的道，是剑道。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人类的尊严，是站着打出来的，不是跪着求来的！”
“他走他的方舟道。”
“我过我的独木桥。”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说完，他不再犹豫，直接对通讯官下达命令：
“通告全舰队，以及所有接收单位。”
“选择方舟的，可以立刻脱离编队，不追究，也不算逃兵。”
“选择远征的，最后准备十分钟。”
“十分钟后，最终希望联合舰队，正式启航，目标——南极，世界之痕！”
命令像最后的钟声，在每艘船上敲响。
海面上一片死寂。
接着，让人难过的一幕发生了。
庞大的联合舰队里，一些船开始减速，调转船头。它们主要是原wSc文职人员的辅助船，还有些是偏向接触派的基地船，以及一些装备差、信心不足的拾荒者船队。
这些船只沉默的脱离了主舰队的阵列，驶向和南极相反的方向，那边看起来更安全一些。
没有争吵，也没有道别。只有引擎低沉的声音和海浪的拍打声，为这场分裂伴奏。
龙城号的舰桥上，核心成员们默默看着这一切。
陈老将军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咸腥的空气，再睁开时，眼神变得冷硬。他明白，远征军的力量虽然被削弱了，但留下的，是一支意志完全统一的决死之师。
林风双眼通红，死死咬着牙，指甲都快嵌进了手心。
苏清影轻轻靠近江尘，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那几乎察觉不到的轻微颤抖。做出这个决定，承受这个后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沉重得多。
江尘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望着那片禁忌海域，望着那道连接天地的血色裂痕。他的眼神冷冽而坚定。
当最后一艘脱离的船只消失在昏暗的海平线上，他缓缓收回目光。
剩下的舰队，规模减少了近三分之一，但阵列更加紧凑，旗帜更加鲜明，一股惨烈又纯粹的战意凝聚不散。
“清理完毕。”江尘的声音平静的响起，传遍整个舰队，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松。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为幸存者而战，也不为虚无的文明而战。”
“我们，是为自己手中的剑，为心中不屈的意志而战的战士！”
“传我命令——”
“最终希望联合舰队，启航！”
庞大的舰队发出巨大的引擎咆哮声，劈开墨色的海浪，坚定不移的驶向世界的尽头，驶向最后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