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缺将灵儿的事情托付给妲己和邀月她们,换上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独自离开了博物馆。
穿过那条连接两个世界的地下通道,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
这里是一座位于老城区深巷里的四合院,古旧,不起眼,却是六道轮回博物馆在人间的唯一入口,也是馆主用以掩护身份的居所。
殷三缺刚踏入庭院,眉头便微微一皱。
他目光扫过院墙的阴影处,淡淡开口:“看了这么久,不出来坐坐吗?”
话音落下,墙角的阴影一阵蠕动,身形笔挺的李振国才缓缓走出。
他脸上带着一丝被看穿的尴尬,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凝重与急切,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远处殷家老宅的方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殷家老宅的异动……是馆主出手了?”
“一件家族遗物,我取回来了。”
殷三缺的回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没有坐,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镇夜司的掌舵人。
李振国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跌坐回石凳上,脸上满是苦笑。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让暗月会那帮疯子得到殷墟,整个京市都要永无宁日。”
殷三缺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他缓缓踱步到李振国面前,投下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回收遗物时,我顺手杀了一个叫莫先机的人。”
李振国的瞳孔骤然收缩。
“莫先机?几十年前就记录在案,确认死亡的邪修?他竟然还活着!”
“他死了。”
殷三缺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定理。
“从他嘴里,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他微微俯身,声音不大,却让李振国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们镇夜司里,有暗月会的内鬼。当年我殷家灭门,这位‘内鬼’,居功至伟。”
李振国的手微微一抖,青筋暴起,死死攥住那只冰冷的瓷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一股恐怖的铁血煞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却在触及殷三缺身前三尺时,如撞上无形壁垒,消弭于无形。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困兽的咆哮。
殷三缺直起身,他没有看李振国,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片曾是家园的废墟上。
语气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沙哑与自嘲:“殷家灭族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
他缓缓转回头,一缕刺骨的哀痛如寒星般一闪而逝。
“各方都在打殷墟的主意,有商界的,有邪修,也有镇夜司。”
李振国神色凝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镇夜司,国家的黑夜守护者,竟然从内部出问题!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毕竟一旦被六道博物馆的馆主仇视,那镇夜司将进入严冬。
良久,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要将一切撕碎的决绝。
“我李振国以这条命起誓,此事,必一查到底!无论是谁,我都会把他从阴沟里揪出来,剁碎了喂狗!给殷家一个交代!”
殷三缺对此不置可否。
他转而问道:“一周后的藏品选主仪式,别出岔子。”
这不是询问,是命令。
李振国立刻收敛心神,从那种巨大的耻辱感中强行挣脱,郑重道:
“请馆主放心!上头已派出一个满编营的精锐部队,配合我们镇夜司,将拍卖会场化为铁桶!任何宵小,有来无回!”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暗月会行踪诡秘,不得不防。还有那些闻风而来的散修,都是些亡命徒。”
“知道了。”
殷三缺站直身体。
“京市的暗月会,你们有什么线索?”
李振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加密通讯器,双手递向殷三缺,姿态放得极低:
“馆主阁下,这是我镇夜司目前唯一能拿出的诚意。
我们盯上了一家叫‘雅趣斋’的古玩店。
种种迹象表明,它和邪修脱不了干系,暗月会的成员也有出现在那边。
我们无能,一直没找到确凿证据动它,但它的情报,或许对您有用。只求您……
在清理门户时,若能留下活口,能让镇夜司亲自审问,查出那个叛徒!”
“地址。”
李振国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用加密通讯器将一份详细情报发送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殷三缺转身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彻查内鬼,将是他接下来,赌上一切的任务。
殷三缺目送李振国离开,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的资料。
雅趣斋。
他没有立刻前往,而是回屋换了一身行头。
剪裁得体的名牌服饰,手腕上一块看似低调实则价值千万的腕表,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切换。
从一个冷漠的审判者,变回了那个混迹于京市上流圈子,玩世不恭的殷家二少。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京市最繁华的古玩街街口。
殷三缺信步走进了那家名为“雅趣斋”的店铺。
店铺装修得古色古香,一派雅致。
一个穿着唐装,满脸和煦笑容的中年胖子立刻迎了上来。
“哟,这位少爷面生得很,想看点什么?”
老板笑容可掬,热情得恰到好处。
殷三缺刚一进门,就闻到了。
这胖子身上,有一股与莫先机同源的,被浓郁香火气味极力掩盖的阴冷邪气。
他不动声色,神念却已悄然铺开。
整个雅趣斋,都难逃感知。
但都只是地上普通的建筑摆设,神念深入地下,就被一股力量隔绝。
“果然有问题。”
他微微皱眉,指尖看似随意地从一个青花瓷瓶上滑过。
就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微不可查的阴冷吸力顺着指尖传来,仿佛要将他身上某种温暖的东西抽走一丝。
他体内的九阳灵力本能地一荡,瞬间将那股吸力焚烧殆尽。
殷三缺的目光在店内看似随意地游走,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意。
从门口那对眼珠漆黑得过分的石狮子,到博古架上每一件古玩摆放的角度,再到房梁上悬挂的铜钱挂饰……
这里的一切,都构成了一个极其歹毒的风水杀局。
表面招财进宝,实则是在无声无息地窃取每一个进店活人的气运,将其化为邪法的养料。
“老板,你这儿的东西,看着都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
殷三缺懒洋洋地开口,一句话就让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靠在黄花梨木的柜台上,眼神里带着富家子弟特有的挑剔与傲慢。
“我对这些摆给外行看的普通货色没兴趣。”
“有没有镇店之宝?拿出来开开眼。”
“价钱,从来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老板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谄媚的笑容,一双小眼睛里精光闪烁。
“这位先生真是好眼力,我们雅趣斋确实有一件宝贝。”
他搓着手,笑呵呵地说道:“不过嘛,这镇店之宝,概不外售,只供有缘人‘品鉴’。”
来了。
殷三缺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耐烦地掏出一张黑金卡,在柜台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缘分?”
殷三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把黑金卡夹在指间,轻轻一弹。
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精准地落在老板面前的紫檀算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老板,别跟我谈缘分,我俗。我只信钱,钱够了,阎王爷都能跟我称兄道弟。”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笑道:
“你们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还是说……你这店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