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才渐渐平息,被卷上天空的烟尘也如同疲惫的幽魂,缓缓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焦臭、血腥与泥土芬芳的诡异气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血色的月光重新穿透稀薄的烟尘,如同舞台的追光灯,冷酷地照亮了这片刚刚上演过生死大戏的舞台中心,将一切惨状都无情地暴露出来。
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坑洞出现在山谷中央,坑洞边缘的土壤和岩石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化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质感,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那株引发了这场血战的赤阳草,竟奇迹般地立在深坑的边缘,只是原本盛放的花瓣被冲击波撕裂了几片,光芒黯淡了许多,但那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如同一个无情的嘲讽。
而在深坑的两侧,赤焰狼王和黑风豹的惨状,才真正诠释了“血肉磨盘”的含义。
赤焰狼王那庞大的身躯侧躺在血泊中,它曾经威风凛凛的赤色鬃毛,此刻大半都已烧焦脱落,露出的皮肤血肉模糊,仿佛被剥了一层皮。
最致命的伤口在它的脖颈处,一道几乎将其斩首的恐怖爪痕深可见骨,气管和动脉被完全切断,让它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只能从伤口处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同时带出更多的血沫和破碎的肺部组织。
它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此刻已经开始涣散,但依旧死死地盯着那株近在咫尺的赤阳草。
瞳孔深处,是不甘,是怨毒,是对于生命的最后渴望。它试图用前爪刨地,想爬完这最后的几步,但断裂的脊椎让它的后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而在另一边,黑风豹的状况更为凄惨。
它那矫健优美的身躯如今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胸膛处,一个前后透亮、碗口大小的恐怖血洞正不断冒着青烟。狼王的独角不仅贯穿了它的身体,残留的妖火更是将它的内脏焚烧得一塌糊涂。
破碎的心脏混着滚烫的鲜血流了一地,将身下的土地浸润成一片焦黑的泥泞。它的四肢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金色瞳孔,此刻已经失去了焦距,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
谁也没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它们付出了生命的全部,却连胜利的果实都无法触碰。
就在它们以为一切都将以同归于尽的悲惨结局收场时,山谷中那诡异的寂静,被一阵更加诡异的声音打破了。
“沙……沙沙……”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刮在两头濒死妖兽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不是风声,不是水声,也不是任何它们所熟知的生物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纯粹的、无机质的摩擦声,冰冷而有节奏,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坚硬的地面上缓缓移动。
它们艰难地转动着已经开始僵硬的眼珠,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随即,它们看到了此生最为诡异、也最为恐怖的一幕。
在密林边缘的阴影中,一块它们之前从未注意过的、长满青苔的巨大“岩石”,正在缓缓地、一下一下地“移动”出来。
那“岩石”的移动方式极其诡异,它并非滚动,也非滑动,而是以一种平稳到令人心悸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悬浮在离地半寸的高度,缓缓向前平移。那“沙沙”声,是它底部偶尔与地面凸起的碎石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它移动到了山谷中央,巨大的体积挡住了从天空洒下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正好将两头妖兽和那株赤阳草,完全笼罩在内。
在它们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巨岩表面的青苔和石皮开始剥落、粉碎,如同风化的墙皮,露出了下面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精铁棺身!
一股冰冷、死寂、不属于任何生灵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山谷!
这股气息,与它们认知中的任何强者都不同。它没有狂暴的妖气,没有凌厉的杀意,有的只是一种……绝对的死寂。仿佛是深渊本身降临于世,是万物的终点,是埋葬一切的坟墓。
赤焰狼王和黑风豹同时瞪大了眼睛!
它们那因失血而开始涣散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纯粹情绪!作为各自族群的王者,作为这片山林的顶级掠食者,它们从未想过,这种情绪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股气息,让它们发自灵魂深处地感到了战栗!那是低等生命面对天敌时,最原始的本能!是一种镌刻在血脉与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颤栗!
它们不明白,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想做什么。
但一种生物的本能疯狂地向它们嘶吼着、警告着——
一个比它们彼此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真正的“捕食者”,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