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田香事件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七十六号内部迅速蔓延,带来的不是恐慌,而是一种更诡异的寂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清理”的目标。高斌借着这股势头,大肆整顿电讯科和机要室,安插亲信,权力进一步巩固。欧阳夏兰则如同受伤的母豹,暂时收敛了爪牙,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暗中舔舐伤口,等待反击的时机。
林浩宇乐见这种“安静”。他利用医疗部相对超然的地位,以及高斌因“合作愉快”而对他产生的一丝微妙“信任”,悄然拓展着自己的信息网络。
【神级特工系统】的界面上,新技能 【环境记忆重构】(初级) 被激活。他能通过观察一个地方的现有状态,在脑海中逆向推演其短时间内发生过的细微变化。这个技能,正好用于分析赵明义。
他反复“回放”着赵明义来到他办公室的每一个细节:步伐的频率,视线的落点,手指按压文件的力量,尤其是那看似无意的三下轻点。
“节奏……是摩尔斯电码的‘S’?还是某种自定义的计数?”林浩宇在脑海中推演,“时间点……他选择在王田香事件平息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早晨,人心最松懈的时刻。地点……直接来我的办公室,看似冒险,实则利用了‘灯下黑’的心理。”
蓝胭脂的声音通过加密渠道传来,冷静地分析:“赵明义此举,既是确认,也是试探,更是求助。他主动暴露‘灯塔’印记,表明他已到危急关头,不得不冒险接触你这位潜在的‘同志’。那三下轻点,我查过了,是过去‘灯塔’站在极端危险、需要紧急传递情报时,使用的非接触式预警信号的一种变体。意思是……‘三日之内’。”
“三日之内,必须拿到他手中的情报,或者完成转移。”林浩宇接话,心情沉重。时间比预想的更紧迫。
“高斌和欧阳夏兰虽然内斗,但对内部的清洗不会停止。赵明义的位置,经不起细查。”蓝胭脂道,“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不引人注目的接触方式。”
>>> 次日下午,七十六号大院 <<<
机会看似偶然地出现了。总务科负责采购的一辆卡车在倒车时,不小心撞倒了院子里堆放的一些杂物,恰好路过的林浩宇“碰巧”被飞溅的木屑划伤了手背。
“哎呀!林部长!对不起对不起!”司机吓得面如土色。
林浩宇捂着渗血的手背,皱了皱眉,对闻讯赶来的赵明义(总务科负责内勤调配)说:“赵科长,一点小伤,去医疗部处理一下就好。让你的人以后小心点。”
“是是是,林部长,我一定严加管教!我陪您去医疗部!”赵明义诚惶诚恐,连忙上前搀扶。
在周围人看来,这只是一次意外的工伤和下属的殷勤。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接触——卡车司机是“百灵”手下的人,杂物堆放的角度经过了计算,甚至连木屑的飞行轨迹都大致在预料之中。
>>> 医疗部,处置室 <<<
林浩宇屏退了护士,亲自清洗伤口。处置室里只剩下他和赵明义。
门关上的瞬间,赵明义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决绝。他没有废话,直接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比小指甲盖还小的、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迅速塞进林浩宇白大褂的口袋。
“‘渔夫’向‘零’同志问好。”赵明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之力,“这是‘灯塔’最后的光。三年前,‘烛龙’通过影佐祯昭,在洄龙屿进行的‘潘多拉’实验,并非孤例。他们在东北、在台湾,还有至少两个秘密实验点。这里面是基隆实验点的部分人员名单、物资输送路线,以及……‘烛龙’在江南地区的资金中转站线索,负责人是欧阳夏兰的哥哥,欧孝安。”
林浩宇心中巨震。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想象!它不仅揭示了“烛龙”更庞大的阴谋,还将欧阳家族直接钉死!难怪欧阳夏兰能如此迅速地崛起,她背后不仅有影佐祯昭的姻亲关系,更有“烛龙”的资本支持!
“你为什么自己不留着?”林浩宇一边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一边低声问。
赵明义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我被‘影子’了。”
“影子”,是特工领域的行话,意指被更高明的对手在不知不觉中锁定、监视,如同被自己的影子跟随,无法摆脱,直至死亡。说出这个词,意味着赵明义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只是在等待对方收网的那一刻。
“谁?”
“不知道。”赵明义摇头,“可能是高斌,也可能是欧阳夏兰,甚至……可能是‘烛龙’本身。我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眼睛。东西给你,我就没有牵挂了。必要时,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以身殉道的决然。林浩宇瞬间明白了,赵明义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赌林浩宇能将他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情报送出去。
“我们会尽力……”林浩宇承诺。
“不!”赵明义打断他,眼神灼灼,“不要管我!保护好‘光’,切断‘烛龙’的触手,这比我的命重要一万倍!记住,欧孝安表面是江南巨富,乐善好施,但他的‘孝安慈善基金会’,就是‘烛龙’的洗钱工具和联络站!”他快速报出了一个基金会的秘密账户和联络暗号。
就在这时,处置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部长,您没事吧?高主任找赵科长有点急事。”是马三的声音!
林浩宇和赵明义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恢复了上下级的状态。
“没事,一点小伤。”林浩宇打开门,对马三笑了笑,“高主任找赵科长?那快去吧,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
赵明义恭敬地对林浩宇和马三鞠了个躬,快步离开,背影在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却又异常挺拔。
马三看着赵明义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高主任怎么突然对总务科的人这么上心了……”
林浩宇心中警铃大作!高斌在这个时候找赵明义,绝非偶然!难道高斌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欧阳夏兰的报复,开始波及到赵明义这种“小角色”?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微缩胶卷,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出去,每延迟一秒,赵明义的危险就增加一分,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报也可能付诸东流。
>>> 高斌办公室 <<<
赵明义垂手站在高斌面前,神态恭敬而略带紧张。
高斌没有看他,而是慢条斯理地修剪着雪茄:“赵科长,在七十六号多少年了?”
“回主任,九年零四个月了。”
“嗯,老资格了。”高斌点燃雪茄,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总务科工作繁琐,辛苦你了。最近内部不太平,尤其是电讯、机要这些部门,漏洞百出。我想啊,这内部审查,不能只盯着那些要害部门,像你们总务科、后勤处,接触杂人杂事多,反而可能被钻空子。”
赵明义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依旧平静:“主任明鉴,我们一定配合审查,恪尽职守。”
“很好。”高斌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吧,你把最近三年,经手过的所有物资调拨清单,特别是涉及药品、通讯器材、燃油这些敏感物资的,全部整理一份详细报告,明天一早交给我。”
“是,主任。”赵明义应道。这个任务工作量巨大,看似正常,实则极具针对性。高斌是在用工作量麻痹他,同时审查他过往的所有记录,寻找破绽!
离开高斌办公室,赵明义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可能连三天都没有了。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默默地整理文件,眼神平静地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刻印在脑海里。
>>> 蓝公馆密室 <<<
“情况危急。”林浩宇将微缩胶卷交给蓝胭脂,并转述了赵明义的话。“高斌已经对赵明义起疑,开始审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蓝胭脂快速浏览了胶卷内容(通过特殊设备),脸色愈发凝重:“这份名单上有几个日本军方的关键人物,还有两个是……重庆方面近期试图接触的‘统战对象’。至于欧孝安……果然是他!”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烛龙’利用慈善基金会作掩护,这手棋下得又毒又妙。”
“如何传递出去?赵明义要求我们不要管他。”林浩宇声音低沉。
蓝胭脂沉默片刻,决然道:“情报必须优先。我会通过最高密级的渠道,立刻将情报发往延安和重庆。至于赵明义……”她抬起头,看着林浩宇,“我们不能主动营救,那会暴露我们,也违背他本人的意愿。但是,我们可以为他创造一个‘自然’消失的机会,或者……一个体面的结局。”
她的意思很明确,在保证组织和情报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给赵明义一条生路,或者至少,让他死得有价值,不落在高斌手里受尽折磨。
“我明白了。”林浩宇点头,“高斌让他明天交报告,这是一个时间节点。我们必须在明天之前,或者明天,制造一个契机。”
“契机……”蓝胭脂走到上海地图前,手指划过,“欧孝安的‘孝安慈善基金会’,明天晚上在华尔道夫酒店有一场盛大的募捐晚宴,上海各界名流都会到场,欧阳夏兰和影佐祯昭很可能也会出席。”
林浩宇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浑水,才能摸鱼。”蓝胭脂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一场发生在纸醉金迷之地的意外,或许能掩盖很多秘密行动。或许,我们能借此机会,不仅帮助赵明义,还能给欧孝安和‘烛龙’一个沉重的打击!”
一个更大、更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两人心中酝酿。目标:慈善晚宴。目的:一石三鸟——传递情报(或制造传递条件)、解决赵明义危机、打击欧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