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胸前有纹章的首领模样之人将空洞的目光“锁定”李森二人隐身之处的瞬间，李森心中一凛，几乎就要催动法力，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林采薇也瞬间绷紧了身体，灵气悄然流转。
然而，预想中的警报、武器或是攻击并未出现。那首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僵立了数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偏了偏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只是某种仪器扫描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信号，在进行基础的分析判断。
接着，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首领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李森二人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势——五指并拢，手掌平伸，先是贴在自己胸口，然后缓缓向前平推。动作缓慢、刻板，毫无威胁性，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程序化的问候礼仪？
做完这个手势后，首领便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继续那样“看”着。他身后的那数十个“居民”，也依旧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静立姿态，对首领的动作毫无反应，仿佛提线木偶。
“师兄……他们……好像没有敌意？”林采薇通过神识传音，语气带着不确定的惊疑。眼前这群人的状态太诡异了，感觉不到任何生命应有的鲜活气息，但也确实没有散发出恶意或杀气。
李森眉头微蹙，神识仔细扫过那群人，尤其是那个首领。他确实没有感受到能量波动、敌意或者思维活动，这些人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如同进入了一种深度的休眠或……某种被设定的状态。他们的行动，更像是在执行某种预设的程式。
“再看看。降低戒备，但不要完全放松。”李森决定冒险试探一下。他心念一动，缓缓撤去了隐身法衣的效果。
两人的身影，如同水波荡漾，凭空出现在通道入口处。
就在他们现身的刹那，那首领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身体依旧僵硬。他身后的那群“居民”，则连这点微小的反应都没有，依旧静立。
首领再次抬起手，重复了一遍那个贴胸平推的古怪手势，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音调平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奇特语言，吐出了几个音节：“@#￥%……&*……”
语言完全听不懂，音节结构古老而复杂，与当今世界上任何语系都迥然不同。
李森与林采薇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李森尝试用几种自己会的语言回应：“我们来自外界，没有恶意。”
首领毫无反应，依旧用那种平直的音调重复着那几个音节，并再次做了那个手势。
看来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李森想了想，尝试用最基础的方式沟通。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采薇，然后指向通道外的方向，做了一个“来”的手势，最后摊开双手，表示友好和询问。
首领沉默地看着李森的动作，僵立了十几秒，仿佛一台老旧的计算机在缓慢处理信息。然后，他缓缓转过身，对着身后静立的人群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人群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整齐划一地转身，迈着缓慢的步伐，无声无息地向着居住区走去，很快消失在那些半球形建筑之间。
原地只留下了那个首领。他再次转向李森二人，用僵硬的动作，指了指旁边一栋相对独立、造型类似金字塔的白色建筑，然后自己率先迈步，以一种怪异缓慢的步伐，向那建筑走去。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头“看”了李森一眼，似乎在示意他们跟上。
“师兄，跟不跟？”林采薇传音问。
“跟上去看看。他似乎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小心戒备。”李森艺高人胆大，决定跟去看看。这个地下城处处透着古怪，或许能在那栋建筑里找到沟通的线索。
两人跟着那首领，走进了金字塔建筑。内部空间宽敞，光线柔和，陈设简洁到了极点，只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线条流畅的白色台面和座椅。首领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类似阅览室的区域，墙壁是整面的晶体屏幕，但目前是暗着的。首领走到一个台面前，操作了几下，台面滑开，露出了一个暗格。他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约A4纸大小、寸许厚的板状物，边缘有着精美的花纹，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年代极为久远。
首领将这块“板子”双手捧着，递到李森面前，再次用那平直的音调说了几个音节，然后指了指板子，又指了指李森和林采薇。
李森接过板子，入手微沉。他神识扫过，发现这板子内部结构精密，蕴含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信息存储设备？
“734，扫描这个物体，尝试解读。”李森暗中下令。
734眼中白光扫描板子：“管理者，检测到高密度信息存储介质，能量签名与外界发射器同源。结构类似天帝星文明使用的‘灵犀玉简’，但技术路径略有不同。内部信息加密等级极高，但核心部分似乎是一套……语言启蒙教程？包含基础发音、象形文字、语法结构。尝试破解中……需要时间建立对应数据库。”
语言启蒙教程？李森心中一动！看来这位首领意识到语言不通，拿出了他们文明用来学习语言的“启蒙读物”！这无疑表达了极大的善意，或者说，是遵循了某种接待外来者的预设程序！
“采薇，看来我们要当一回学生了。”李森对林采薇笑道，将板子放在台面上，“这似乎是他们的语言教材。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学会。”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李森和林采薇就待在这间阅览室里，对着那块“启蒙板”埋头苦学。李森神识强大，过目不忘，学习能力超群；林采薇身为筑基修士，思维敏捷，悟性比李森还高。两人配合734的辅助分析和数据库比对，学习速度惊人。
这远古文明的语言果然博大精深，文字是极其复杂的象形文字，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一个故事或一种哲理，发音也多有音调变化。但好在启蒙教材由浅入深，配有多媒体演示，学习起来直观了不少。
约莫六个小时后，李森已经掌握了近千个基础词汇和基本语法结构，能够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林采薇稍快一些，掌握了七八成。
“可以尝试交流了。”李森深吸一口气，对一直静立在一旁、如同雕塑般的首领说道：“你……好。我们……学习。现在，可以……说话。”
那首领空洞的眼睛转向李森，僵立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句简单的话，然后用平直但清晰的远古语回应：“识别……完成。交流协议……启动。欢迎……外来者。我是指挥官……凯因斯。”
成功了！虽然语调古怪，但沟通的桥梁建立了！
李森心中微喜，继续用缓慢的语速问道：“凯因斯指挥官。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凯因斯回答，语速依旧缓慢刻板：“这里……是‘曙光’避难所，第七区。我们……是‘星耀’纪元遗民，守护者序列。”
星耀纪元遗民！守护者序列！李森和林采薇心中巨震！原始社会以前？，甚至更早的史前文明幸存者！
“星耀纪元……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这里？”李森追问。
凯因斯沉默了更长时间，仿佛在调取极其古老的记忆库，声音带着一丝杂音：“记录……残缺。纪元终末……天灾……星坠……大地崩裂。先祖……乘坐方舟，逃离……星辰大海。部分……无法逃离者，进入唯一稳定大陆……建造的……避难所，沉入……冰原之下，等待……纪元复苏先行者返回，或……后继者到来。”
他的叙述断断续续，夹杂着许多无法理解的专有名词，但大意与壁画的的信息吻合：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大部分精英乘坐飞船逃离了蓝星，少数留守者建造了地下避难所隐匿起来。
“等待后继者？你们……等到了吗？你们的使命是什么？”林采薇忍不住用生涩的远古语问道。
凯因斯转向林采薇，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使命……核心指令：守护‘方舟核心’，维持避难所运转，记录文明火种，等待……‘星门’重启之机，或……合格继承者出现。” 他顿了顿，语气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近乎人性的困惑波动，“但……时间……太久。传承……迭代。很多记忆……丢失。具体……如何重启星门？谁是……合格继承者？原始指令……模糊。我们……只是按既定程序……守护，维持。”
李森和林采薇相视一眼，心中了然。原来如此！这些遗民，在漫长的时光中，一代代守护于此，但由于与世隔绝、可能还经历了某种变故，最初的详细使命和知识在口耳相传或数据传承中逐渐丢失、模糊了。他们变成了只是机械地执行“守护”和“维持”这两个核心指令的……活着的化石。难怪他们的行为如此刻板，眼神如此空洞，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已经失去了“自我”，只是使命的载体。
“避难所……还有多少人？”李森换了个问题。
“现存……登记居民，四百七十三人。”凯因斯回答，“生命维持系统……负荷已达临界。资源……采集困难。”
只有四百多人了？资源枯竭？李森心中一沉。这个辉煌文明的最后火种，竟已凋零至此。
“我们……可以参观一下吗？了解你们的生活。”李森提出请求，想更深入了解这个失落文明的状态。
凯因斯似乎判断这个请求符合“接待外来者”的程序，点了点头：“可以。我……带你们参观。”
接下来，凯因斯带着李森和林采薇，漫步在这个沉寂的地下城中。他们看到了排列整齐的居住舱，内部陈设极其简洁，只有类似休眠舱的床铺和简单的接口；看到了利用地热和某种发光植物进行无土栽培的农场，产出勉强维持生计；看到了维护精密但明显年代久远的空气循环、水处理系统；也看到了一个个如同凯因斯一样表情空洞、行动缓慢、默默从事着维护工作的居民，他们对李森二人的出现，只是投来毫无波澜的一瞥，便继续自己的工作，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缺乏生机。
最后，凯因斯带他们来到了城市最中心的一座宏伟殿堂。殿堂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结构复杂无比的多面晶体，无数光丝从晶体中延伸出来，连接着四周的墙壁和地面。
“这……就是‘方舟核心’。”凯因斯用平直的语气介绍，“文明……数据库，能量源，避难所……控制中枢。守护……第一优先序列。”
李森感受着那晶体中蕴含的磅礴能量和浩瀚的信息波动，心中震撼。这恐怕是这个避难所，乃至那个失落文明最宝贵的遗产了！
参观完毕，回到金字塔建筑。李森心情复杂。这个地下城，是一个辉煌文明的墓碑，也是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守护者的囚笼。他们拥有高等科技，却困守地下，遗忘初衷，濒临消亡。
“凯因斯指挥官，”李森看着对方空洞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或许……我们就是你们等待的‘后继者’。我们来自外面的世界，文明已经重生。我们可以帮助你们。”
凯因斯沉默了许久，眼中的蓝光微微闪烁，最终，用那亘古不变的平直语调回答：“信息……已记录。提交……核心仲裁。等待……指令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