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兵的汇报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厅内瞬间死寂。
沈宁玉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全淹了……虽然预料到了,但亲耳听到还是……】
韩少陵一个箭步冲到那骑兵面前,声音紧绷:
“雷虎他们人呢?撤到山上哪个位置?还安全吗?”
骑兵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喘息着回答:
“回将军!雷队长和他带去的十名兄弟都没事!
他们带着最后一批村民撤到了大青山半山腰的坳地,地势够高,暂时安全!
属下去时,雷队长正在清点人数,设法扎营!”
他脸上露出忧色:“但水灾来得太快了!雷队长他们都在山上,我也只能往来时路逃跑。
而且很多村民仓促逃命,身上几乎没带粮食衣物,现在挤在山里淋雨,哭闹声一片……
雷队长他们带的干粮也不多,撑不了几天……”
韩少陵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雷虎不仅是他的部下,情同亲人。他本能地想冲出去:
“我带人绕路……”
“少陵,站住!”
谢君衍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
谢君衍走到门边,猛地推开半扇门。
刹那间,狂暴的雨声和寒意涌入厅内。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山庄外的世界已是一片浑浊汪洋。
“看见了吗?”
谢君衍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
“大青村到山庄之间,已是一片泽国。所有道路尽毁。你带人怎么过去?游过去?”
韩少陵僵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门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洪水,胸膛剧烈起伏。
他何尝不知道谢君衍说的是事实?只是……
沈宁玉看着韩少陵紧绷的背影和紧握到发白的拳头,知道他心里煎熬。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厅内惶恐不安的家人。
整个大厅被一种沉重而无力的焦虑笼罩。
必须先稳住家人的心。
“娘,爹爹们,哥哥们。”
沈宁玉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而清晰,
“现在慌乱无用。山庄暂时安全,但我们得为可能的长久困守做准备。”
沈宁玉看向沈秀,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两天抢收回来的湿谷子放在库房,这种天气,若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发芽霉烂,那就全糟蹋了。”
沈秀愣了愣,随即点头:“湿谷子……可是这雨天的,怎么晒啊?”
“不用晒。”
沈宁玉转向周大娘子,“周婶,东边那几间火炕房今天也烧着吗?”
“回县主,还热着!”周大娘子连忙道。
“太好了。”
沈宁玉看向家人,“能不能麻烦娘和爹爹们,带着哥哥们,帮周婶把湿谷子摊到火炕上去?
火炕热度温和,慢慢烘干,能保住粮食。
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咱们自己的口粮不能出问题。”
沈秀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主心骨:
“对对!玉姐儿说得在理!光着急没用,得干点实在的!他大爹,二爹,咱们这就去!”
赵大川和孙河也连连点头。
林松看向沈宁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和深意,温声道:
“玉儿思虑周全,此事紧要。为父也去帮忙。”
沈宁玉心中一暖:“有劳三爹。”
她又对沈风和沈书道:“四哥五哥,你们协助周婶,注意火候,别把谷子烤焦了。分批摊开,勤加翻动。”
“放心吧六妹!”沈风和沈书齐声应道。
沈海和沈石也道:“我们也去帮忙!”
家人有了事情做,脸上的惶然褪去不少,在沈秀和周大娘子的带领下匆匆往后院库房去了。
沈宁玉又看向骑兵,温声道:“这位兄弟辛苦了,先去换身干爽衣服,喝碗热汤。”
骑兵感激地抱拳:“多谢县主!”跟着周大娘子下去了。
韩少陵仍背对众人站在门口,肩膀绷得死紧,望着门外洪水一言不发。
谢君衍走到他身侧,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理性:
“少陵,我知你担心雷虎。雷虎是沙场老卒,绝境求生的本事远超常人。
他既选择带人上大青山,必是判断那里可守。眼下洪水隔绝,我们贸然行动与送死无异。”
韩少陵猛地转身,眼眶微红:
“我知道!可谢大哥,山上没粮没药,雨又这么冷……雷虎再能耐,他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要冷静,而不是冒死硬闯。”谢君衍的目光看着外面的暴雨。
“少陵。”沈宁玉轻声唤道。
韩少陵停下脚步,看向她,眼中带着血丝。
沈宁玉走近几步,仰头看着他:“少陵,其实我可能有办法知道雷虎他们现在具体情况。”
韩少陵猛地抬头,眼睛骤亮:“什么办法?!”
他情绪激动,下意识双手抓住沈宁玉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她轻嘶一声。
“少陵,松手。”
谢君衍的声音响起,同时修长的手指在韩少陵双手腕间某处轻轻一点。
韩少陵只觉双臂一麻,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
“谢大哥,你……”韩少陵看向谢君衍。
谢君衍将沈宁玉轻轻揽到自己身侧,检查她肩头是否受伤,语气淡淡却带着责备:
“少陵,你手劲多大自己不知道?玉儿是女子,经得起你这么抓?”
韩少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闪过懊恼:
“宁玉,对不起,我……”
“没事,少陵不是故意的。”
沈宁玉活动了下肩膀,确实有点疼,但还能忍,“我知道你担心雷虎。”
谢君衍瞥了她一眼,语气微妙:“你就护着他。”
沈宁玉:“……”
她清了清嗓子,没接这话茬,而是左右手各拉住谢君衍和韩少陵的手腕:
“跟我来,给你们看样东西。”
两人被她拉着,都有些诧异。
韩少陵懵懵地跟着走,谢君衍则挑了挑眉,任由她牵着。
走到主院沈宁玉的房门口时,韩少陵忽然想起什么,耳根微红,支支吾吾道:
“宁、宁玉,这不好吧……大白天的,而且谢大哥也在……”
谢君衍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宁玉,那双桃花眼里漾着揶揄的光:
“玉儿这是……终于开窍了?想与我二人共处一室?虽说是非常时期,但白日宣淫似乎……”
“想什么呢你们两个!”
沈宁玉没好气地打断,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事!”
她推开房门,把两人拉进去,反手关上门。
房间陈设简洁,窗边软榻上铺着厚厚的垫子。
沈宁玉指着软榻:“坐。”
韩少陵和谢君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好奇。
两人依言在软榻上坐下,目光却紧盯着沈宁玉。
沈宁玉没有解释,径直走到窗边。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她伸手,推开了窗户。
“玉儿,这么大雨,你开窗做什么?”韩少陵不解。
冰冷的雨水和风瞬间灌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沈宁玉没有回头,从窗边小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现代的口哨。
她将哨子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