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十二分，兰蕙斋410室内流淌着轻柔的古典吉他曲。凌鸢盘腿坐在床上，平板电脑搁在膝头，屏幕上展示着最新迭代的关系模型三维图。沈清冰坐在书桌前，看似在阅读产品设计理论，目光却不时飘向凌鸢的方向。
“边界参数又需要更新了。”凌鸢忽然开口，指尖轻点屏幕上的某个节点。
沈清冰合上书，很自然地起身坐到凌鸢床边。她们的膝盖轻轻相触，这是一个已经不需要在模型中特别标注的“基础互动”。
“哪个部分？”沈清冰问，目光落在平板上。
凌鸢将模型旋转到一个特定角度：“‘个人空间’的阈值。按照之前的设定，小于30厘米属于需要记录的‘特殊互动’，但现在...”
她的话没说完，但沈清冰已经明白。自从她们默许了那个“探索范围”，很多原本需要特别记录的行为已经变成了日常。共享一副耳机，共用一杯水，甚至像现在这样自然地分享床铺的空间。
“你认为应该调整到多少？”沈清冰伸手放大模型的一个局部。
“15厘米。”凌鸢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字，“或者直接移除这个参数，改用‘接触频率’和‘持续时间’来衡量。”
她们的讨论听起来依然冷静客观，就像最初建立这个模型时一样。但氛围已经完全不同——凌鸢说话时会将头自然地靠在沈清冰肩上，沈清冰的手指会无意识地卷弄凌鸢的发梢。
“我赞同移除。”沈清冰作出判断，“这个参数已经失去区分度了。”
凌鸢点点头，在平板上快速操作着。当她完成修改，抬起头时，发现沈清冰正注视着她，目光中有一种她熟悉的、专注的神情。
“你在观测什么？”凌鸢轻声问。
“新的变量。”沈清冰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但声音比平时柔和，“‘非语言交流的成功率’。”
凌鸢微微怔住。这是她们模型中一个尚未正式定义的潜在变量，用来衡量那些不需要言语就能理解彼此意图的时刻。
“现在的数据如何？”她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沈清冰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取下凌鸢的眼镜，这个动作已经熟练得像是一种本能。然后她轻轻碰了碰凌鸢的嘴角：“这里，沾到果酱了。”
凌鸢这才想起睡前吃的吐司。但她很快意识到，今晚她根本没吃吐司。
“我骗你的。”沈清冰的声音里带着极细微的笑意，“只是想测试一下‘无理由接触’的接受度。”
这个解释很符合她们一贯的风格，将亲密行为包装成数据收集。但凌鸢清楚地知道，这已经超越了模型的范畴。她注视着沈清冰近在咫尺的脸庞，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那些平日里被镜片遮挡的细节变得格外清晰。
“测试结果呢？”凌鸢问，没有拉开距离。
“接受度：百分之百。”沈清冰回答，手指依然停留在凌鸢的嘴角。
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小于刚才讨论的“个人空间”阈值，但谁也没有后退。凌鸢能数清沈清冰的睫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胡璃和石研一前一后地进来，看见床上的情景时同时顿住了脚步。
“我们...”胡璃眨了眨眼，“是不是该去自习室再待一会儿？”
凌鸢和沈清冰这才稍稍分开，但并没有显得慌乱。沈清冰从容地戴回凌鸢的眼镜，凌鸢则平静地开口：“不用，我们只是在讨论模型更新。”
胡璃和石研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石研轻轻放下相机包，小声对胡璃说：“看来她们的‘边界消融’进展得很顺利。”
这句话说得虽轻，但在安静的宿舍里清晰可闻。凌鸢和沈清冰对视一眼，同时微微扬起嘴角。
“数据驱动。”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语气里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
胡璃摇摇头，笑着走向自己的书桌。石研则拿起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拍下这个画面——有些时刻，更适合留在记忆里，而不是相纸上。
晚间的宿舍恢复了平静，四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在那盏暖黄的台灯下，凌鸢和沈清冰的肩膀依然靠在一起，平板上那个刚刚更新过的关系模型静静旋转着。
边界已经消融，新的刻度正在被定义。不是用厘米，也不是用秒表，而是用那些无声的默契和心照不宣的靠近。
凌鸢在模型的备注栏里输入一行新的记录：“边界消融完成。新阶段开始。”
沈清冰看了一眼那行字，轻轻握住了凌鸢的手。没有记录在案的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数据都更能说明她们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