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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室内,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与窗外永恒的风嚎构成背景音。陈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在等待。
突然,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声音,不再是往日跳脱的电子音,而是带着明显疲惫,却强压着兴奋的女声——是林风。
“默哥!通了!终于……搞定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夹杂着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咳,“这家伙……‘迦南’的防火墙简直是个龟壳!绕了七八个弯,差点折了我好几台肉鸡……不过嘛,还是被本小姐拿下了!”
陈默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头,她一边揉着酸胀的眼睛,一边可能得意地扬着下巴的模样。
“坐标。”陈默言简意赅,但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来了!”键盘敲击声清脆地响起,“纬度xx.xxxx,经度xx.xxxx……放大图给你传过去了。”
巨大的主屏幕上,一张经过林风处理的卫星地貌图清晰展开。一个刺目的红色光标,钉在了一片绵延起伏的、被厚重白色完全覆盖的山脉深处。旁边自动标注出直线距离:一千二百七十四公里。
那是曾经被称为“世界屋脊”的边缘地带,人类禁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千多公里。在文明时代,不过是一张机票或一天多车程的距离。但在眼下这个冰封地狱,这几乎是一段通往世界尽头的死亡之路。
陈默沉默地看着那个红点,前世被背叛、被分食的剧痛和冰冷再次袭来,如同幽灵的触摸。但奇异的是,那极致的痛苦并未带来更多的仇恨,反而像一块被投入烈焰的冰,蒸腾起一种更冰冷、更宏大的东西。
他的目光从坐标移开,扫过屏幕上另一个分屏——那是楼下走廊监控的定格画面,王曼最后凝固成冰雕的绝望表情。
个人的债,似乎了了。
那这全世界几十亿人的债呢?
这冰封的星球,这绝望的哀嚎,这沦丧的人性……这一切,如果真如那信息所说,源自某个疯狂的“项目”,某个失控的“实验体”……
他的呼吸微微加重,胸腔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在沉淀,冷却,最终变成一种坚不可摧的决心。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钉入了通讯频道:“林风。”
“嗯?默哥你说,我在算最佳路径呢……”林风的回应带着计算时的专注。
“我们之前的仇,算完结了。”
敲击声戛然而止。频道里安静了几秒,只剩下电流的微弱的嘶声。林风很聪明,立刻意识到陈默话里的重量。“……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等待下文。
陈默的手指,再次重重地点在那个遥远的红色坐标上,仿佛要隔着屏幕将它摁碎。
“但这个仇,全地球人的仇”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刚开始。”
“如果这一切是人祸,那躲在‘迦南’里的人,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冷眼的知情者……他们都没资格替所有人决定结局,更没资格在所谓的‘避难所’里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我得去。去问问他们,凭什么。”
频道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良久,林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褪去了所有的跳脱和疲惫,只剩下一种被点燃的、同样坚定的凝重:“明白了……你这不只是去找出路,默哥。你这像是……要去敲响末日钟楼的大门,问问是哪个混蛋先动的钟锤。”她轻轻吸了口气,“听起来比对付‘水鬼’那些烂人带劲多了!算我一个!本小姐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搞出这么大场面!”
目标,在这一刻彻底升华。从求存,变成了征伐;从投奔,变成了审判。
陈默“哗啦”一声,在旁边展开一张巨大的、细节丰富的纸质地图——这是他从仓库翻找出的宝贝,电子设备会失灵,纸张不会。
“路径。”他言简意赅。
“好嘞!”林风的精力似乎回来了,语速加快,“首先,我们不能走直线。看这里,原本的大河下游,现在全是深不见底的冰裂缝迷宫,无人机探测显示平均深度超过百米,掉下去深仙难救。我们得从北面绕,虽然远了点,但……”
她开始详细阐述,陈默则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缓慢而坚定地划出一条曲折的、充满荆棘的线。
每划出一段,林风就会报出相应的致命点:
“这片区域,旧工业区,卫星显示有大型金属生命反应……可能是变异生物巢穴,极度危险,建议极限距离绕行。”
“这里,原本的交通枢纽,现在据无线电碎片信息分析,可能被一个自称‘屠夫帮’的势力控制了,他们似乎有重火力……”
“这个山口,是绕不开的必经之路,但根据气候模型回溯,这里几乎每周都会形成一次持续数日的‘白毛风’(极端暴风雪),能见度为零,低温能瞬间冻裂发动机……”
这条路线,是用死亡标注出来的。
铅笔最终停在那遥远的坐标点旁。陈默放下笔,看着这条蜿蜒曲折、贯穿大半个死亡国度的线,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拿起另一张纸,开始书写。钢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项都沉重如山:
载具: 并非一辆,而是至少一主一辅。主力需为重型越野房车,经过极端防寒防爆改装,能抵御常规冲击并提供基本生存空间。辅助为一辆轻型高机动越野车,用于侦察、探索复杂地形及主车故障时备用。(需解决:防冻液、防滑链、防冻柴油、备用轮胎、维修工具及大量配件)
能源: 燃油。大量的燃油。不仅是车辆消耗,还需考虑柴油发电机、燃油取暖炉的消耗。(需解决:如何安全抽取、储存、净化变异可能)
生存装备: 最高等级的防寒服、雪地镜、登山镐、冰爪、高强度绳索、求生信号棒、净水设备、便携式高压氧气瓶(应对高海拔及密闭空间)……
武器: 远距离狙击器材(清理威胁)、自动步枪(中级冲突)、霰弹枪(近距离防御)、手枪(随身)、充足的各型号弹药、爆炸物(开路或制造混乱)、冷兵器(无声处理)……
医疗: 这不再是清单上的一个词,而是一个系统。大量抗生素、麻醉剂、止血带、缝合针线、手术器械、治疗冻伤和败血症的特效药、甚至包括牙科工具……(暗示:急需专业医护人员)
给养: 高热量、易储存的食物。压缩干粮、肉类罐头、巧克力、维生素片、大量饮用水及融雪净水设备。
杂项: 高性能望远镜、夜视仪、热成像仪、大比例地图、指南针、纸笔、备用电池、……
清单很长,每一项背后,都代表着需要克服的艰难险阻,需要冒险去获取的资源。
写完最后一项,陈默将笔搁下。
地图上的红线与手中的物资清单,构成了一幅冰冷而清晰的蓝图。
这不是一次逃亡,而是一次向地狱深处的进军。
目标:迦南。
目的:审判。
林风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却又无比坚定:“默哥,这条路……可真不好走啊。”
陈默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合金墙壁,望向那片无尽的风雪。
“嗯。”他应道,声音里没有任何犹豫。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路不好走,所以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