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风雪仿佛一头永无止境的白色巨兽,咆哮着吞噬天地间的一切。陈默顶着能将人撕裂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跟在“铁爪”身后。这只巨大的变异狼犬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它强健的四肢在及膝的积雪中开辟出一条道路,蓬松的皮毛上凝结了一层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疤眼”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警戒徘徊,它敏锐的感官不断扫描着四周,耳朵警惕地竖立,捕捉着风雪中任何异常的声音。它时而停下,昂首嗅闻空气,确保这条临时开辟的道路安全无虞。
“铁爪”的行为异常坚决。它不再像以往那样与人类保持谨慎的距离,而是不时回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吼声,那双在风雪中依然明亮的黄色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近乎智慧的焦急。当陈默因体力不支而稍慢一步时,它甚至会折返回来,用那颗巨大的头颅轻轻拱一下陈默的腿,力道恰到好处,既带着催促,又不会将他推倒。这种前所未有的互动方式,让陈默心中那份模糊的期待愈发清晰——这只变异兽有了灵智,它一定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艰难地穿过一片被冰雪覆盖的乱石坡,尖锐的岩石在厚重的积雪下隐藏着致命的陷阱。“铁爪”在一片背风的岩壁凹陷处突然停下,它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即对着积雪覆盖的下方发出连续而急切的呜咽声,开始用前爪疯狂地刨动积雪,飞扬的雪沫在狂风中四散。
陈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强忍着精神力的透支和身体的疲惫,立刻扑上前帮忙。这里的积雪异常深厚,几乎达到腰部,但在人兽合力下,一片被掩埋的惨状很快暴露在眼前。
积雪之下,是一辆彻底扭曲变形的雪地摩托残骸,金属骨架像被巨力揉碎般扭曲着,发动机零件散落四处,冻结的燃油在雪地上留下深色的污迹。而更令人心惊的是残骸旁的两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和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具尸体是个极其健壮的男人,穿着厚实的专业防寒服,但胸口处有一个可怕的撕裂伤,破碎的衣物和凝固的深色血液冻结在一起。他早已冻僵,脸色呈现出死寂的青紫色,双目圆睁,仿佛在最后一刻仍在凝视着这片夺走他生命的雪原。他的身边,散落着一把砍卷了刃的消防斧,斧刃上残留着深色的血迹和几缕灰色的毛发。周围还有几具被撕碎的变异灰狼尸体,狼藉的战场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何等惨烈的搏斗。
而另一个人,则被死者用最后的力量紧紧护在了身后。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瘦削,面容因为极度的失温和虚弱而苍白得近乎透明,发紫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同样穿着厚重的衣物,但相比死去的壮汉,显得单薄许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那个即便在昏迷中也紧紧抓着的、用特殊耐磨材料制成的工具包——陈默一眼就认出,里面露出的半截精密的万用表、一套微雕般细致的螺丝刀、电路板测试笔和一些造型奇特的自制零件,绝非普通维修工所能拥有。
机械师!陈默几乎瞬间断定。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年轻人几乎冻僵的手腕上,从他破损的衣袖口隐约露出一个奇怪的烙印——并非伤疤,而像是某种天然生成的、极淡的银灰色复杂纹路,其图案宛如精密的电路板,又似神秘的符文,在灰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铁爪”用鼻子轻轻拱了拱那个昏迷的年轻人,又抬头看了看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确定的低吼,仿佛在说:“就是他,这就是我带你来找的人。”
没有时间犹豫,陈默立刻单膝跪地,探了探年轻人的鼻息和颈动脉。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但极其微弱,体温低得吓人,心脏跳动间隔长得令人心慌,随时可能停止。年轻人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仿佛一个被冰雪封印的生命。
他立刻动手,小心翼翼地将年轻人从死者冰冷而僵硬的怀抱中挪出来。在触碰到年轻人身体的瞬间,陈默因之前为邵明维持状态而异常敏感的精神力,隐约捕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常人的精神波动从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那感觉冰冷、沉寂,如同深埋地底的金属,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感知性?仿佛这具濒死的躯体内部,隐藏着一个高度敏锐却陷入沉睡的接收器。
来不及细想,陈默一把背起这个轻得可怕的年轻人,他的体重轻得让人心疼,仿佛生命已经大半流逝。他对“铁爪”低喝一声:“走!快回去!”
“铁爪”似乎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刻转身,毫不犹豫地沿着来路小跑着引路,而“疤眼”则默契地断后护卫,警惕地注视着他们的后方。
返回岩洞的路在风雪的阻碍和体力的消耗下显得格外漫长。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那个年轻人体温的低冷,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如同寒夜里的最后一点星火,正在风雪中飘摇,随时可能熄灭。这份生命的重量,比他背过的任何物资都要沉重,都要让他揪心。
“快!帮忙!”一回到相对温暖的岩洞口,陈默就嘶哑着大喊,他的声音在风中几乎被扯碎。
秦雨墨和林风立刻迎了上来。看到陈默背回一个陌生的幸存者和那个专业的工具包,两人都是一愣,但长期的默契让他们立刻上前接手,没有多问一句废话。
“还有气,严重失温,可能还有内伤。”陈默快速交代着,将年轻人小心地放在铺好的防寒垫上,紧挨着依旧处于危险状态、依靠陈默精神力勉强维持的邵明。
秦雨墨立刻展现出她专业的急救能力,她快速检查了年轻人的生命体征,然后用力却不失温柔地摩擦他的四肢以促进血液循环,同时用温暖的睡袋将他紧紧包裹起来,试图一点点唤回他流失的体温。
林风则好奇地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工具包,打开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这些工具…全都是高精度的!还有这些自制的接口转换器…看这工艺,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技工!这简直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但脸上已经浮现出找到宝藏般的神情。
陈默没有说话,他靠在岩壁上喘息着,目光却锐利地再次落在年轻人手腕那个若隐若现的奇异纹路上。他感受了一下洞内两个伤员那微弱却截然不同的生命气息——邵明如同在狂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而这个陌生人,则如同被厚厚冰层封冻的湖面,冰冷死寂之下,却似乎隐藏着某种极深的、缓慢流动的暗流,等待着破冰而出的契机。
他之前那模糊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这个被变异犬凭着某种未知直觉发现的机械师,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技术人才。
他极有可能,是一个异能者。
一个拥有特殊感知类,或者与机械相关异能的异能者!
团队在最低谷时,在绝望的深渊边缘,不仅找到了急需的技术专家,更可能迎来了一位能弥补团队最大短板、带来全新可能的特殊成员。
希望,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穿透了厚重的风雪,再次降临在这片冰封的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