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乱的意念如同无数根冰针刺入陆晨的大脑，那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层面的信息和诱惑。
【付出……代价……吾……给予……湮灭……之路……】
代价未知！可能是随机剥夺感官，可能是灵魂被烙印，甚至可能是永恒的侍奉！而所谓的“湮灭之路”，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
门外的尸潮嘶吼已近在咫尺，工具间的薄铁皮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王琦躺在地上，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林薇的啜泣和陈教授粗重的喘息混合在一起，演奏着绝望的终曲。
赵烈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匣，背靠着门，眼神决绝，准备进行最后的抵抗。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陆晨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剥夺感官？灵魂烙印？如果死在这里，一切都毫无意义！他需要力量，需要活下去，需要带着同伴杀出去！哪怕代价是坠入深渊！
“成交！”陆晨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向着那个混乱的意念发出了回应，“打开通道！清理掉外面的东西！”
【契约……成立……】
那混乱的意念似乎带着一丝愉悦和……贪婪。
【代价……稍后……收取……】
嗡——！
陆晨手中的手机屏幕彻底被一片粘稠、蠕动、仿佛活着的黑暗所吞噬！那黑暗迅速蔓延，并非光影，而是一种实质性的、违背物理法则的存在！它如同泼墨般浸染了工具间狭小的空间，墙壁、地面、天花板瞬间覆盖上一层不断流淌的、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暗影！
“陆晨！怎么回事？！”赵烈惊骇地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手中的步枪下意识地指向了那团蠕动的黑暗。
林薇和陈教授也吓得连连后退，挤在角落，惊恐万分。
“别碰它！这是……我们的生路！”陆晨低吼着，他自己也感到一阵心悸，那黑暗散发的气息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就在这时，工具间面向主干道的那面墙壁，在蠕动黑暗的侵蚀下，竟然如同被无形巨口啃噬般，无声无息地溶解了！不是崩塌，而是彻底的消失，露出了后面汹涌而来的尸潮！
然而，出现在尸潮与工具间之间的，并非空洞，而是一道竖立的、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黑暗裂隙！裂隙内部是旋转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暗红与深紫，仿佛连接着某个混乱狂暴的异度空间！
深渊通道！
尸潮最前方的丧尸，嘶吼着，本能地冲向近在咫尺的活人，却一头撞进了那道黑暗裂隙！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那些丧尸在接触裂隙边缘的瞬间，就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了！不是化为碎肉，而是彻底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裂隙如同一个贪婪的吞噬之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它所过之处，无论是丧尸、地面、还是墙壁，一切物质都被无情地湮灭！一条纯粹的、虚无的“道路”，正在尸潮中被强行开辟出来！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
那不是什么能量攻击，也不是什么物理破坏，而是最本质的“存在”被“抹除”！这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恐怖力量！
尸潮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不断前进的毁灭之墙。成百上千的丧尸前赴后继地涌来，又在触及黑暗裂隙的瞬间化为乌有。它们那简单的头脑无法理解这种超越认知的威胁，依旧凭着本能向前冲，然后如同投入绞肉机般被彻底清理。
嘶吼声、拍打声，在触及那片湮灭区域时戛然而止，只剩下通道更后方丧尸不明所以的喧嚣。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伴随着那道不断推进的黑暗裂隙，向着主干道深处蔓延。
工具间内，一片死寂。
赵烈举着枪，手指僵硬在扳机护圈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迹（或者说魔迹）般的一幕。他所有的军事训练和战斗经验，在这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薇忘记了哭泣，陈教授忘记了恐惧，两人都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陆晨，紧紧握着那部已经成为黑暗源头的手机，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冰冷而混乱的波动，以及……一种生命与灵魂仿佛被某种东西“标记”了的诡异感觉。代价，已经预支了。
“走……跟上它！”陆晨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寂静。他指着的，是那道黑暗裂隙后方，被清理出来的、暂时安全的“湮灭之路”。
“跟……跟上那个东西？”王琦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着那道吞噬一切的裂隙，眼中充满了恐惧。
“这是唯一的路！”陆晨咬牙，率先踏出了工具间。脚下的地面还残留着一丝湮灭后的余温，以及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后的不稳定感。
赵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他看了一眼陆晨，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或者说，别无选择）。他搀扶起陈教授：“跟上！”
林薇也努力搀扶起王琦，几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那道不断向前推进的黑暗裂隙后方，踏着被“净化”过的地面，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他们仿佛行走在毁灭的边缘，前方是不断湮灭物质的混沌裂隙，后方是依旧试图涌来却被无情抹除的尸潮。这种体验，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的人崩溃。
黑暗裂隙推进了大约一百多米，清理了主干道上绝大部分的丧尸后，其边缘开始剧烈闪烁、扭曲，变得不稳定起来。
【通道……维持……极限……】
那混乱的意念再次在陆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代价……铭记……】
话音刚落——
嗡！
那道恐怖的黑暗裂隙猛地向内收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碎，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条被彻底“清扫”干净的、两侧墙壁和地面都光滑如镜的奇特通道，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硫磺味和空间扰动后的晕眩感。
深渊通道，消失了。
但它完成了它的契约——清理出了一条短暂的生路。
通道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快走！后面的丧尸还会跟上来！”赵烈最先反应过来，催促着众人。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前进时，异变再生！
一直被林薇搀扶着的王琦，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挣脱了林薇的手！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原本合身的衣服被撑得撕裂！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如同蛛网般凸起，肌肉贲张，散发出一种狂暴的气息！他的眼睛变得一片赤红，充满了原始的兽性和攻击欲！
“生命活化剂”的副作用，在经历了刚才极度的恐惧和深渊气息的刺激后，彻底爆发了！
“王琦！冷静！”陆晨试图靠近。
“吼！”异变的王琦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陆晨，仿佛看着猎物！他挥动变得粗壮、指甲尖锐的手臂，带着恶风抓向陆晨！
“小心！”赵烈反应极快，一把将陆晨拉开！
王琦（或许现在已不能称之为王琦）一爪落空，抓在旁边的混凝土墙壁上，竟然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痕！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变成了被本能驱使的怪物！
“他被污染了！控制住他！”赵烈低吼着，试图寻找制服他的方法，但面对一个力量暴增、失去理智的同伴，投鼠忌器。
林薇吓得瘫倒在地，陈教授也是一脸痛苦和懊悔。
陆晨看着状若疯魔的王琦，心中剧痛。这就是拯救的代价吗？把他从一个濒死的人，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的黑暗褪去，重新恢复了幽蓝的界面，但上面多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如同扭曲眼睛般的黑色符文标记！
【契约代价已标记：深渊的注视。】
【效果：未知。触发条件：未知。】
【检测到高侵略性异种生命能量暴走单位（原：王琦）。】
【建议：立即进行‘净化’或‘镇压’，否则将彻底沦为失控的畸变体。】
净化？镇压？他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终端似乎检测到了他的迫切需求，快速检索后，再次弹出信息：
【检索到可兑换项（位面：m-415 魔法侧-低魔位面）：】
【‘宁静术’卷轴（一次性）—— 可强制安抚单一目标精神，效果视目标抵抗强度而定。兑换需求：30信息单元。】
【‘次级束缚锁链’（魔法物品）—— 可束缚力量不超过阈值的生物。兑换需求：50信息单元，或等值能量。】
信息单元！他刚才为了启动深渊通道，几乎燃烧了所有储备！现在只剩下寥寥几点！
就在陆晨焦急万分，异变王琦再次咆哮着冲来时——
砰！
一声精准的点射！
赵烈开枪了！子弹并非射向王琦的要害，而是精准地打中了他前冲的脚踝！
“呃啊！”王琦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但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众人，挣扎着想要爬起。
“对不起……”赵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动作毫不迟疑。他迅速上前，用枪托猛击王琦的后颈，试图将他打晕。
然而，异变后的王琦身体素质极强，这一击并未让他立刻昏迷，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凶性！
眼看局面即将失控——
“让我试试！”陆晨猛地冲上前，他没有信息单元兑换道具，但他还有最后的手段——他那被“深渊注视”标记了的、似乎蕴含着某种未知力量的身体和精神！
他回忆起终端之前提到的“激发自身生命潜力”的方案，以及那混乱意念残留的一丝冰冷气息。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涌现——能否借助这“深渊的注视”，来震慑甚至压制王琦体内狂暴的异种能量？
他不再犹豫，将全部精神集中，尝试引导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冰冷标记，将其“目光”投向地上的王琦！
“以……契约之名！”陆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只是本能地吼出，同时将那种被高位存在“标记”的感觉，如同实质般压向王琦！
奇迹发生了！
就在陆晨的精神力与那“深渊注视”产生共鸣的瞬间，他眼中仿佛有漆黑的火焰一闪而逝！
原本疯狂挣扎、嘶吼的王琦，动作猛地一僵！他赤红的眼睛中对上了陆晨的视线，那里面似乎倒映出了某种远比他的疯狂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恐怖！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他体内的狂暴！
“呜……”王琦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赤红的眼睛中疯狂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和茫然。他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然后猛地收缩，变回了原本的体型，眼睛一闭，彻底昏迷了过去。
成功了？！
陆晨自己也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力。他踉跄一步，被赵烈扶住。
“你……对他做了什么？”赵烈看着昏迷过去、气息虽然微弱但不再狂暴的王琦，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不知道……”陆晨喘息着，看着手机上那个依旧在闪烁的黑色符文，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寒意。他似乎……动用了“代价”本身的力量？这究竟是福是祸？
通道后方，被深渊通道暂时阻隔的尸潮，似乎因为通道的消失而再次蠢蠢欲动，嘶吼声由远及近。
“没时间深究了！必须立刻离开！”赵烈背起昏迷的王琦，语气不容置疑。
陆晨强撑着站起来，和林薇一起搀扶着惊魂未定的陈教授，一行人沿着被清理干净的通道，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手电光的、自然的光亮！还有一个向上的、敞开的出口！微风从出口处吹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对于在地底挣扎求生了如此之久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
他们冲出了地下通道，重新回到了地面。
外面，是破晓时分。灰白色的天光勉强驱散着夜色，映照出一片荒芜的郊野。他们身处一个小山坡的背阴处，身后是掩藏在藤蔓和伪装网下的通道出口。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濒死的巨兽，寂静而可怕。
他们逃出来了。从图书馆，到实验区，再到恐怖的人防工程，他们终于暂时逃离了那个地狱。
但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身心俱疲。王琦昏迷不醒，体内隐患未除；陆晨背负着未知的“深渊注视”；赵烈弹药耗尽，小队全军覆没；陈教授怀揣着可能导致末世的研究资料，内心备受煎熬；林薇则经历了太多恐怖，精神濒临崩溃。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广播中的“七号安全区”应该就在西北方向不远了。
陆晨抬起手，遮挡着久违的（虽然依旧昏暗）天光。他手中的万界终端屏幕，在自然光下似乎恢复了一丝活力，幽蓝的界面稳定下来，那个代表“深渊注视”的黑色符文也暂时隐去。
【检测到稳定自然环境，能量吸收效率提升。】
【信息单元自动采集功能激活（缓慢）。】
【新任务提示：生存与探索。建议方向：西北（七号安全区）。】
安全区……
陆晨望向西北方，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山峦，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这场末世求生，远未结束。地下实验室的秘密、“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相、来自诸天万界的机遇与危险、还有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于头顶的“深渊注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无论是终端带来的，还是那危险的契约赋予的），以及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
“我们走。”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淬炼出的坚定。
晨曦微露，照亮前路，也照亮了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生存”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