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转向身旁麒麟,开口问道:“尊上,我感知到几处浩瀚的气息,内敛如渊,几近于无,那几位应该是古祖吧,是在静修参悟大道,还是另有缘由?”
麒麟尊上闻言,周身流转的祥瑞霞光微微一顿,那眼眸中掠过一丝沉重。它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氤氲灵气的气息。
“道友果真厉害啊,感知无误。”麒麟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那是龙祖、凤祖,以及我族另外几位始祖,确非寻常闭关,而是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中,这也是无奈之举,也是我神兽一族如今偏安于此,看似平和,实则危机暗藏的根源所在。”
周艺神色不变,静待下文。
“原因有三,且一个比一个严重。”麒麟伸出一爪,指尖有光华流转。
“其一,也是最主要的缘由,便是道伤。当年那场跨界远征,以及随后的灭族逃亡,惨烈程度远超你的想象。龙祖独战三位主神,龙珠几近崩碎;凤祖焚尽星河,涅盘神火亦被至寒神则重创,险些彻底熄灭;其他几位古祖,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道基之伤。
这些伤势,并非寻常丹药或岁月可愈,它们侵蚀本源,纠缠大道法则,若非古祖们功参造化,强行以无上神通压制,早已身死道消。”
“其二,便是寿元之厄。”麒麟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我神兽一族虽天生寿元绵长,但也并非真正永生。尤其是历经那等惨烈大战,燃烧精血,透支本源,更是大大折损了寿数。加之迁徙至此方世界,天地法则有异,能量层次不及洪荒,对于古祖们这等存在而言,此地如同贫瘠之地,难以补充他们维持巅峰,修复道伤所需的浩瀚元气。陷入深层次沉睡,将自身损耗降至最低,如同将时间流速在自身放缓,是延缓寿元流逝,对抗道伤侵蚀的唯一法门。”
周艺微微颔首,这两点与他猜测相去不远。到了那等境界,一旦受创,恢复起来确实千难万难。
“而第三点,或许更为隐秘和致命……”麒麟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们怀疑,神界当年并非仅仅满足于驱赶和捕猎。他们在战争中,可能动用了一种极其恶毒的手段,或者说,是一种针对我族血脉本源的诅咒。”
“诅咒?”周艺眉头微挑。
“不错。”麒麟语气凝重,“这种‘诅咒’无形无质,难以察觉,却仿佛能侵蚀血脉的源头。它不仅使得新生代中,纯粹而强大的血脉越发难以觉醒,更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所有神兽一族的族裔。修为越低,影响越小。而像龙祖、凤祖这般,血脉源头近乎于道的存在,受到的影响和排斥最大。在这方天地,他们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排斥力,每时每刻都在消耗巨量心神与力量去对抗这种无形的压制。唯有陷入最深沉的寂眠,将自身与外界天地的交互降至最低,才能勉强维持现状,不至于被那诅咒彻底磨灭本源。”
周艺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空间,他缓缓道:“所以,诸位古祖沉眠,既是为了疗伤延寿,亦是为了躲避那可能存在的血脉诅咒的磨蚀。而神兽一族真正的巅峰战力,实则处于一种被封印的状态。”
“可以这么理解。”麒麟喟然长叹,“若非如此,即便神界势大,我族又岂会甘愿永世困守这无尽海一隅?龙祖一怒,可翻江倒海;凤祖振翅,能焚天煮海。若有他们在,神界那些宵小,安敢轻易窥视?如今族内,虽还有我与几位长老维持,但比之古祖,相差何止万里。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守护好这片最后的净土,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转机。”
它看向周艺,眼神复杂:“这也是为何,我对小白的成长抱有如此大的期望,白虎主杀伐,掌庚金,其力量性质最是锐利,或许有朝一日,它能以无上杀伐之力,斩开那无形的枷锁也未可知。”
周艺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这片祥和中透着悲壮与坚守的神兽族地。那些沉睡的古祖,是这片土地最后的基石,他们若在,族群尚存一丝底气,他们若有不测,则族群危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周艺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世事无绝对,诅咒亦非无解。既然存在,便有根源,有根源,便有破除之法。诸位古祖选择寂眠等待,是持重之道。而小白,或许正是那‘遁去的一’所带来的一线变数。”
麒麟尊上身躯微震,看向周艺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探寻与惊异。它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并非仅仅是在安慰,其话语深处,仿佛蕴含着某种它无法完全理解的笃定。
它郑重地对周艺问到:“道友可有办法解决这些?”
周艺平静地答道:“可以一试!”
周艺的话语平静,落在麒麟尊上耳中,却如同惊雷。
“道友此言当真?”麒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深知那古祖们的状况是何等棘手,道伤、寿厄、诅咒,压得整个神兽一族喘不过气,无数岁月的尝试,换来的只是古祖们气息日渐微渺,沉睡愈发深沉。
周艺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深邃:“先带我去看看诸位古祖吧。”
麒麟深吸一口,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好 ,便从龙祖开始。”
它前爪轻抬,一道柔和而浩瀚的霞光卷起周艺,下一刻,周遭景象瞬间模糊,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再清晰时,已非先前那祥和的族地核心,而是来到了一片幽深似海的水域之下。
这里并非漆黑一片,有无数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晶石,镶嵌在岩壁上,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条庞大的巨龙盘踞着,它的鳞片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尤其是胸口处,一道几乎贯穿了龙躯的可怕伤痕,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神力波动,阻止着伤口的彻底愈合。一颗光芒微弱的龙珠,悬浮在它的额前,缓缓旋转。
“龙祖的道伤最重,几乎触及本源核心,龙珠濒碎,若非其生命力顽强无比,早已……”麒麟的声音带着悲怆与敬意。
周艺没有说话,他缓步上前,伸出手指,指尖激射出一缕混沌灵气。
这缕混沌灵气精纯至极,如同拥有灵性般绕开那些残留的异种神力,缓缓渗入龙祖胸口那最可怕的伤口处。
奇迹发生了。
那纠缠了龙祖无数岁月的异种神力,在接触到混沌灵气的瞬间,竟迅速消融,伤口处阻止愈合的力量被迅速净化,龙祖自身的生命力毫无阻碍地开始发挥作用,肉眼可见的,巨大的伤口开始蠕动,新的肉芽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生长,覆盖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混沌灵气又如同甘霖,滋润着龙祖近乎崩碎的本源,那颗布满裂纹的龙珠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表面的裂纹在混沌灵气的滋养下,开始一点点弥合,虽然缓慢,但那黯淡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
紧接着,周艺从混沌戒中取出一滴不断变换形态的液体,它呈现出无法形容的翠绿色,内部仿佛有无数生命精灵在欢呼雀跃,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是生命灵泉的本源精华。
周艺屈指一弹,一滴生命灵泉的本源精华飞出,没入龙祖庞大的身躯。
“吼——!”
一声低沉,带着茫然,随即转为无比舒泰的龙吟,猛地从龙祖口中发出。整个岩壁上的蓝色晶石光芒大放,沉睡不知多少岁月的龙祖睁开了双眼,那双金色竖瞳初时还带着漫长沉睡留下的迷茫,但很快,它便感受到了体内的道伤在飞速愈合,近乎枯竭的寿元被一股浩瀚磅礴的生命力疯狂补充。
“这……这是……”龙祖的声音如同万古雷鸣,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它看到了身旁激动得浑身发颤的麒麟尊上,也看到了那个站在它面前,气息平凡的年轻人。
“龙祖!您终于醒了!”麒麟尊上连忙上前,声音带着哽咽,快速地将前因后果,包括周艺出手救治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告知。
龙祖紧紧盯着周艺,其中的警惕迅速化为感激,然后是深深的震撼,它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周艺抬手阻止。
“前辈重伤初愈,还需稳固,虚礼就免了。”周艺淡然道,“待其他几位古祖醒来,再叙不迟。”
龙祖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澎湃力量,以及摆脱了道伤的轻松感,它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无比郑重:“大恩不言谢!周道友,此后但有所命,龙族一脉,万死不辞!”
周艺微微点头,对麒麟道:“去下一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