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净尘法师便去而复返。他手中捧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靛蓝色粗布衣裙,质地普通,却是干净清爽。
“姑娘,衣物寻来了。”他将衣物放在床榻边,目光平和,并未在林曦身上多做停留,便又礼貌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门虚掩上,“请姑娘更衣吧。”
林曦道了声谢,待他离开后,迅速拿起那套粗布衣服。她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触感粗糙,带着皂角的干净气味,没有任何符文、印记或不妥的气息,就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村妇衣物。
她利落地脱下身上那件皱巴巴、却依旧能看出材质华贵的红色喜服。当冰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时,她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不知道那个画皮鬼在做什么,会到处找她吗?
她甩甩头,将那点莫名的情绪抛开,快速将粗布衣裙换上。衣服有些宽大,但用腰带束紧后,倒也合身,瞬间将她融入了这乡野背景。
在整理贴身衣物时,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温润冰凉、泛着微弱光芒的碎片从喜服内衬的暗袋取出,贴身藏在了粗布衣裙的心口位置。
妥善藏好碎片,她将换下的喜服仔细叠好,放在床角。
“姑娘,可方便了?”净尘的声音在门外适时响起。
“大师请进。”
净尘推门而入,看到换上衣衫的林曦,眼中并无任何异色,依旧是那副悲悯平和的模样。他目光扫过床角的喜服,也只是淡淡一句:“这身衣物,姑娘若需处置,贫僧可代劳。”
“有劳大师。”林曦从善如流。
净尘微微颔首,并未立刻拿起喜服,而是寻了张凳子坐下,看向林曦,语气温和地询问道:“姑娘如今已暂且安顿,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可需贫僧修书一封,通知姑娘的家人?”
来了,切入正题了。
林曦心中警铃微作,脸上却适时地露出茫然与哀愁,她低下头,声音轻轻:“我……我已无家可归了。”她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半真半假地编织,“家中遭了变故,仅我一人逃出,流落至此……实在不知该去往何方。”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净尘的反应。
只见他听闻此言,眉头微蹙,眼中怜悯之色更重,叹息道:“阿弥陀佛,原是这般……世事无常,姑娘节哀。”
他的反应毫无破绽,完全是一个慈悲僧人听到不幸故事时应有的表现。
“既然如此,”净尘沉吟片刻,道,“姑娘若暂无去处,可在此地暂住些时日。这村落民风还算淳朴,贫僧亦可为姑娘寻些缝补浆洗的活计,暂且安身立命。待姑娘日后有了打算,再行离去不迟。”
他给出的建议合情合理,充满了善意。
林曦连忙起身,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行礼:“多谢大师收留!大师恩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多礼。”净尘虚扶一下,目光平静无波。
然而,就在林曦直起身的瞬间,她似乎捕捉到,净尘那平和的目光,在她刚刚藏匿碎片的心口位置,极其快速地、若有若无地掠过了一眼。
那速度太快,快得像是错觉。
但他周身的气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同深潭静水。
林曦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他……是注意到了什么?还是仅仅是无意识的视线移动?
这个净尘法师,看似慈悲为怀,处处帮她,却总让她感觉像是隔着一层迷雾,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