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泼洒在京杭大运河杭州段蜿蜒的水道上。上官婉儿立在船头,夜风撩起她额前几缕青丝,远处数十艘货船正缓缓驶向暮色深处,其中一艘船身绘有莲花纹样的商船,正是白莲教用以运送毒染丝绸的伪装货船。
“他们改变了航线,”陈明远压低声音,指向那条岔道,“不走惯常的漕运官道,改走支流,必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踪。”
上官婉儿眉尖微蹙。三日前,他们从那处被捣毁的白莲教据点搜出的账册中,破译出毒染丝绸的交易路线与暗号,却发现对方临时变更了计划。这些被特殊药液浸染的丝绸,一旦与人体长期接触,便会缓慢释放毒素,令人心智昏聩,白莲教借此控制富商与地方官员,更企图将这批毒绸送入宫中。
“必须截住那艘船,”上官婉儿道,“但支流水浅,我们这艘漕船吃水深,跟进去必会搁浅。”
陈明远沉吟片刻,忽道:“我有办法。”他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围棋盒,倒出黑白二色棋子,在甲板上迅速排列。不过片刻,一个奇异的图案已然成型——那竟是一个用棋子拼出的二维码。
上官婉儿愕然:“这是何物?”
“这是我家乡的一种密信,”陈明远无暇多解释,只道,“待会若有官府快船经过,你将此图案示于船头灯笼下,他们自会明白。”
果然,不过半炷香时间,一艘标有“杭漕巡”字样的快船驶过。上官婉儿依言将棋局图案映于灯下,那快船竟真的放缓速度,船上一位官员模样的人凝神看了一会,随即下令:“调转船头,跟上那艘莲花商船!”
陈明远低声对婉儿解释:“我前日与漕运总督门下的书吏对弈,教了他这个识别之法,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实则是他早已将现代二维码的识别原理融入这个时代的通信方式,仅需简单光影投射,便能传递预设信息。
两艘官船前后夹击,将那莲花商船逼停在支流的一处荒僻河湾。兵丁们跃上商船甲板,却见船上仅剩三四名船员,皆面色惶恐,声称只是受雇运货,对船底暗格中藏匿的毒染丝绸一无所知。
陈明远俯身探看那些丝绸,鼻尖微动,忽道:“不对。这气味与我们在教坛发现的毒样不同。”他取出一小瓶试剂——这是他这些天根据现代化学知识调配的检测液,滴落丝绸之上,竟未见预期的变色反应。
“是调虎离山!”上官婉儿蓦地醒悟,“白莲教故意泄露假线索,真正的那批毒绸,恐怕早已...”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射向上官婉儿面门!陈明远反应极快,猛地将她推开,箭矢擦过他左臂,带出一溜血花。几乎同时,运河两岸火把大亮,数十名白莲教徒从芦苇丛中杀出,为首的正是那日棋局对弈时见过的“棋圣”李师爷。
“上官姑娘,陈公子,别来无恙?”李师爷冷笑,“教主神机妙算,早知你们会追查至此。今日这荒河野湾,便是二位葬身之地!”
兵刃相交之声顿起。漕运官兵虽训练有素,但白莲教徒人数众多,且个个悍不畏死,战况一时胶着。陈明远护着上官婉儿且战且退,左臂伤口血流不止。危急关头,上官婉儿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焰火,射向夜空——那是她与当地抗清义士约定的求救信号。
焰火在夜空中绽出一朵白莲形状。不过片刻,一阵马蹄声如惊雷般自远而近,十余名黑衣骑士杀入战团,为首的竟是多日未见的御医之子顾云深。他剑法凌厉,瞬间刺倒几名教徒,冲到上官婉儿身边。
“顾公子怎会在此?”上官婉儿又惊又喜。
顾云深瞥了一眼她身旁负伤的陈明远,眼神微暗,口中却道:“我追踪一批可疑药材至此,恰见信号。”实则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上官婉儿,只是未曾现身。
有了生力军加入,战局瞬间逆转。白莲教徒见势不妙,纷纷退入芦苇荡中遁走。那李师爷被顾云深一剑刺中肩胛,生擒活捉。
陈明远忍痛审问李师爷,方知真正的毒绸已通过漕运指挥使的私人船队,正运往京城。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批毒绸的漂洗工艺,竟与江南织造局秘不外传的技法同出一源——这正是卷二中所破获的“天丝案”中未曾完全揭露的隐秘工艺。
“江南织造局有内鬼,”上官婉儿面色凝重,“与白莲教里应外合。”
陈明远忽想起一事,问李师爷:“你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将毒绸送入京城?”
李师爷狞笑:“教主宏图,岂是尔等能揣测?这不过是一盘大棋的开局...”话未说完,他忽然口吐黑血,倒地气绝——竟早已服下暗藏的毒丸。
线索似乎又断了。然而陈明远在检查李师爷尸体时,发现其指甲缝中藏有少许奇特的金色粉末。他小心收集起来,心中疑云丛生。
返程途中,上官婉儿为陈明远包扎伤口,动作轻柔。一旁的顾云深默默递上一瓶金疮药,语气平淡却难掩关切:“这是家父秘制,能防伤口毒染。”
陈明远道谢接过,两人目光相交,似有无形电光闪过。上官婉儿浑然不觉,只蹙眉沉思:“白莲教费尽心机,要将毒绸送进宫,目标会是谁呢?”
夜深人静,陈明远独自在舱房内研究那金色粉末。他用最简陋的器材进行化验,惊讶地发现这粉末含有一种这个时代绝不可能存在的微量元素——铱。这种金属要直到19世纪初才会被人类发现并命名。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窗外明月不知何时已升至中天,皎洁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桌面。陈明远忽感一阵眩晕,抬手遮眼的刹那,眼前的景象竟开始扭曲波动——
烛火昏黄的舱房忽然闪烁起刺目的白光,古朴的木桌变成光洁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现代文件与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看见“自己”正坐在桌前,盯着屏幕上一份名为《清代白莲教活动与重金属污染关联性研究》的报告发呆。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2023年11月15日。
“陈博士,研讨会快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一个年轻研究员推门探头问道。
幻象戛然而止。陈明远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坐在清代漕船的舱房中,手中还捏着那撮金色粉末,窗外明月高悬,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瞬的白日梦。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页纸,上面写满了他熟悉的现代字迹——那是他自己的笔迹,墨迹还未全干:
“小心金色粉末,它与穿越有关。白莲教主可能也是...”
后面的字迹突然中断,仿佛书写者被强行打断。陈明远拿起这页凭空出现的警告,心跳如鼓。他推开舱门走到甲板上,四顾唯有河水潺潺,月色如水,哪有半点现代的痕迹?
远处一艘小舟悄然划过水面,舟上之人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唯有手中一柄折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陈明远极目望去,恰那人也回头望来,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夜风吹过,陈明远手中的那页警告微微颤动。他忽然明白,这场穿越背后的谜团,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恐怖。而那真正的棋局,此刻才刚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