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河的潮汐渐渐平复,但那弥漫天地的大道余韵却久久不散。一位新道主的诞生,对整个鸿蒙界而言都是震动本源的大事。
林芷韵收敛了周身寂灭道韵,眉宇间那抹清冷孤高依旧,却多了几分执掌本源的雍容与威仪。她踏波而行,回到河畔,先是对着风无极盈盈一拜:“弟子幸不辱命,谢老祖护法成全。”
这一声“老祖”,她唤得自然至极,发自肺腑。若非风无极一路护持指点,弹指为她扫清劫难,她绝无可能如此顺利地踏出这最后一步。
风无极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眼中带着欣慰:“寂灭道主,名实相副。很好。”
河畔其余修士此时才从震撼中陆续回过神来。建木道主所化古树枝叶轻摇,洒落点点蕴含生机的清辉,声音带着感慨:“恭喜寂灭道友,大道得成。鸿蒙界终于再有新主诞生,实乃幸事。”
水灵道主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微微欠身:“恭喜寂灭道友。”她与林芷韵本源属性一水一寂,看似不相干,但水至柔亦至刚,与寂灭的终结之意亦有相通之处。
星河老祖抚须长笑,声震河岸:“哈哈,好!好一个寂灭道主!道友初登道主之位,本源气息便如此凝练稳固,前途不可限量!看来那‘九源归一阵’,又添一坚实基石!”
剑七老祖抱拳,言简意赅:“恭喜。”他目光在林芷韵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丝审视,更多的是认同。这位新晋道主的剑意,已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与挑战,这对痴于刀剑的他而言,反倒是件值得兴奋的事。
林芷韵一一还礼,态度从容,并未因骤然登临绝顶而失却本心。
风无极待众人贺毕,方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位在场者耳中:“芷韵既已成就道主,时机便已成熟。‘九源归一阵’,该着手布置了。”
此言一出,河岸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风无极身上,带着激动、凝重与期盼。
“风道友,请明示。”建木道主枝叶轻摇,显出郑重之色。
风无极目光扫过在场四位道主,缓缓道:“九源归一阵,需九位道主级存在,各执一道鸿蒙本源,以阵图相合,引动鸿蒙大道共鸣,可短暂达到超越道主极限之境,拥有与‘无’本体正面抗衡之力。此阵乃上古星穹道友,窥得‘无’之本质后,穷尽心力所推演。”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此阵所需苛刻,需本源纯粹,心意相通。吾之道,与此阵并不完全相合,强行入阵,反为不美。”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风无极不入阵?那九源……如何凑齐?
星河老祖迟疑道:“风道友不入阵,那这阵法枢纽之位,以及那最后一道本源……”
风无极淡然道:“阵图我已推演完善,枢纽之位,可由时妄道友统筹时间与空间之变,建木道友稳固生命之基,二者协同,可代行枢纽之责。至于九源……”他目光深邃,“鸿蒙九大本源,并非固定不变。寂灭、生命、时间、空间、水、锋锐、毁灭、承载,此八源已有对应道友。那第九源……”
他伸手向虚空一划,一道玄奥古朴、流转着九色光华的阵图虚影浮现半空。阵图中心,有一个模糊的空缺,但八处阵眼位置却清晰明亮,分别对应着八种本源气息。
“第九源,乃‘变化’之引,亦是阵法最终能否达到‘超越’之境的关键。”风无极指向那空缺,“此位无需固定本源执掌者,而是汇聚八源之力,于阵中演化‘无尽可能’,以此无限之‘变’,对抗‘无’之‘终’。”
众人凝神细观阵图,只觉其中蕴含的至理浩瀚如海,尤其是那空缺之处的构想,以无限变化补足第九源,堪称奇思妙想,却又暗合大道。只是,此举无疑对入阵的八位道主要求更高,需他们对自身本源掌控达到极致,且彼此信任无间,方能在激战中演化无穷变化。
“风道友之意,是以八源为基,演化第九变数?”水灵道主若有所思,“此法确可避免道友本源与阵法可能存在的冲突,但难度亦倍增。”
“不错。”风无极点头,“‘无’吞噬万道,其力近乎‘终结’之极。唯有以无穷之‘变’应对,方有一线胜机。此阵若成,八位道友之力将浑然一体,变化由心,威能莫测。但首要之事,需先集齐八位道友。”
他屈指细数:“寂灭一道,芷韵可掌;生命之树,建木道友;时间之河,时妄道友;北极水脉,水灵道友;空间之海,星河道友。此为其五。”
“另有三道,需唤醒上古道主残灵。锋锐本源,对应西极金渊,金渊道主残灵;炽热毁灭本源,对应南极火源,火源道主残灵;承载厚土本源,对应中域古城,古城道主残灵。此三灵虽残,但本源印记尚存,可引为阵基。如此,八源可全。”
“西极金渊之局,青叶等人已布局近三年,时机将至。”风无极望向西方,仿佛能穿透无尽空间,“待金渊残灵唤醒,以其锋锐之气为引,可破南极火源外层封印。火源残灵苏醒,其毁灭炽热之力,能焚尽中域古城被污染的部分地脉,为唤醒古城残灵创造条件。三者环环相扣,需依次进行。”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片刻之后,一道微弱的、带着锋锐气息与疲惫之意的传讯剑符,自西方破空而来,落入风无极手中。
风无极神识一扫,脸上露出一丝了然:“西极之事已了。金渊道友残灵虽虚弱,但已脱困,正在‘七曜’剑阵守护下,汲取西极残留金煞恢复。青叶受了些伤,但无碍,心结已解,道境反而有所精进。”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第一步成功了!
“如此甚好!”星河老祖抚掌,“金渊道友既已脱困,以其锋锐,破南极火源外层‘归墟熔岩壳’当非难事。老夫对南极地形略知一二,愿走一遭,接引金渊道友,共破火源封印。”
“有劳星河道友。”风无极点头,“南极火源之地,被‘无’以归墟之力混合地心毒火,形成万里‘熔岩壳’,污秽炽热,专克灵体。金渊道友锋锐虽利,亦需空间之道配合,方能直击核心。道友同往,正好。”他同样弹出一缕灰白星光,交予星河老祖,以备不时之需。
星河老祖郑重接过,星光一闪,身影消失。
“南极火源之后,便是中域古城。”风无极看向建木道主与水灵道主,“地皇道友道基被‘无’以归墟秽土污染最深,需以生命本源滋养其未被污染的真灵核心,以北冥真水冲刷秽土,双管齐下。此事,需建木道友与水灵道友协力。”
建木道主与水灵道主皆点头应下。
“地皇道友若能醒来,以其承载厚土之德,八源之阵的根基将无比稳固。”建木道主沉声道,“只是此过程需绝对安静。”
“无妨。”风无极目光深邃,“‘无’今日受挫,需时间调整。芷韵。”
“老祖。”林芷韵上前。
“你初掌寂灭本源,需时间稳固,并与几位道友熟悉本源共鸣之法。稍后便随建木、水灵二位道友,先往中域边缘,熟悉地脉气息,尝试以寂灭之意感应古城残灵状态。待星河道友与金渊道友从南极归来,再齐聚中域,正式着手。”
“弟子遵命。”林芷韵应道。
“剑七道友。”风无极看向独臂刀客,“劳烦道友返回绝刀谷,整合西极、南极方向所有附属及盟友势力,严密监控永寂渊及‘无’可能掌控的其他隐秘势力动向。若有异动,随时传讯。无极道宗资源将全力配合道友。”
剑七老祖抱拳:“分内之事。”化作刀光离去。
安排妥当,河畔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准备。
转瞬间,热闹的时间河畔,只剩风无极一人独立。
他望着奔流不息的长河,默然不语。
“宿主,咱们接下来干嘛?”系统的声音响起,“等他们好消息?”
风无极嘴角微扬:“等。不过,也不能干等。系统,调出星穹当年推演‘九源归一阵’时,留下的所有关于‘无’之本源结构的分析记录。”
“好嘞!不过星穹老哥当年也只是窥见一鳞半爪,记录残缺得很。”系统一边调取,一边说道,“根据现有信息,‘无’的本质似乎是鸿蒙大道诞生之初,伴生的一道‘虚无’暗面,或者说是‘存在’的绝对反面。”
“伴生暗面……绝对反面……”风无极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它与鸿蒙大道本是一体两面?灭杀它,是否意味着对鸿蒙大道本身也会造成损伤?”
“这个……星穹老哥没推演到这一步。不过按照大道平衡来说,有可能。”系统语气严肃起来,“宿主,您该不会是想……”
“九源归一阵,或可重创甚至封印它,但若要彻底解决……”风无极目光悠远,“恐怕需要另一种方法。一种……能直面其本质,从根源上解决的方法。”
“根源上解决?”系统有些困惑。
风无极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淡淡道:“待八源齐聚,阵法初成,与‘无’的碰撞不可避免。那时,或许便是看清它真正面目的时机。而我……”
他顿了顿,眼眸深处,仿佛有比时间之河更古老的微光,一闪而逝。
“需要确保,无论发生什么,鸿蒙大道……不伤根本。”
系统的运转似乎凝滞了一瞬,仿佛在消化这句话中蕴含的庞大信息与决心,最终只是化作一句:“明白。持续监测中……”
西方,西极金渊深处,青叶道主与七曜守护着暗金断剑虚影。
东方,南极大地,星河老祖与金渊残灵化作星光金线,刺向污秽的熔岩海。
北方,中域边缘,建木、水灵、林芷韵三人,已开始感应那厚重大地之下,古老而痛苦的沉寂意志。
鸿蒙界的天空,看似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张足以颠覆万古的巨网,正在缓缓张开。而风无极,这位不入阵的老祖,则静静地立于网外,目光穿透了现世的纷扰,投向了那无人能窥见的、更加深邃的终极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