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音浪的余波中翻滚着,最终四轮朝天地砸在一片狼藉的麦田边缘,车体严重变形,浓烟从引擎盖下冒出。
云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额头被磕破,温热的血流下来模糊了视线。剧痛和眩晕撕扯着她的神经,但母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朵朵!朵朵!”她嘶哑地呼唤,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拼命扭动身体,解开安全带,挣扎着从变形的车窗爬出。
朵朵小小的身体被卡在副驾驶的位置,额头有一块擦伤,小脸煞白,怀里却紧紧抱着那个碧绿蜡笔的盒子。听到母亲的呼唤,她才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画…画没了…坏人…”她抽噎着,惊恐地望向远处那如同魔神般矗立、继续播撒着毁灭的白起战车。
“不怕!妈妈在!”云心心如刀绞,徒手扳开扭曲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了出来。必须离开!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她抱着朵朵,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视野中唯一还算完整的建筑——应天门遗址博物馆那厚重古朴的轮廓。
身后,是地狱的图景:高铁残骸在燃烧,毒箭仍在零星飞射;黄河支流上,巨大的“杀”字血鳞随浊浪翻滚;古老的洛阳城墙在持续崩塌,黑血如泪;四十五万冤魂的恸哭如同永不消散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破碎的大地上。
冲进博物馆厚重的青铜大门,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味被暂时隔绝。冰冷的、带着历史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空旷的大厅里,只有紧急照明灯发出惨淡的光,映照着那些沉默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破碎的陶片、锈蚀的兵器、斑驳的竹简……时光在这里似乎凝固了。
云心抱着朵朵,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朵朵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小手死死攥着那支碧绿蜡笔,仿佛那是唯一能对抗恐惧的护身符。
“没事了…暂时安全了…”云心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大厅和那些黑洞洞的侧门廊道。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嗡鸣声传来!
嗡——嗡嗡——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一个独立琉璃展柜。柜内,红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套战国时期的错金青铜医针。细如牛毛的针体,此刻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高频地颤动起来!针尖在衬垫上划出微不可见的痕迹,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金属低鸣!针体上那些古老的错金纹路,在惨淡的灯光下,流转着奇异而急促的微光。
一股寒意顺着云心的脊梁骨窜上来。这不祥的预兆!
“轰——!!!”
博物馆那坚固无比的穹顶,如同被天神之锤砸中,轰然爆裂!巨大的琉璃瓦和沉重的木结构梁柱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烟尘弥漫中,一个巨大、漆黑、散发着滔天杀气的阴影,踏碎穹顶的残骸,轰然降临!
白起!如同跗骨之蛆,追杀而至!
他那覆盖着血污和铜绿的玄铁面甲下,幽深的眼洞死死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朵朵。没有任何言语,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意志。他手中的青铜巨剑(此刻剑身上还残留着东京车间冰霜冻结和碧绿光弧灼烧的痕迹)再次高高举起!剑锋上凝聚的杀气,让整个博物馆大厅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展柜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剑风撕裂空气,发出厉鬼般的尖啸,目标直指躲在云心身后、紧靠着一个巨大玻璃展柜(里面是宋代针灸铜人像)的朵朵!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母女二人彻底笼罩!云心绝望地张开双臂,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做最后的屏障。
就在那凝聚了千年杀意的剑锋即将劈落,斩断一切生机的刹那——
“啊!”朵朵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本能反抗!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母亲下意识的搂抱,向前扑出一步!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滚落脚边一支在混乱中掉落、沾染了灰尘的蜡笔——正是那支碧绿如叶的!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思考!在求生的本能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冲动驱使下,朵朵用尽全身力气,弯腰捡起了那支蜡笔!她小小的手臂高高扬起,将碧绿的笔尖,像挥舞一柄小小的神兵,凌空狠狠划向白起那狰狞可怖的玄铁面甲!
“嗡——!”
笔尖划过虚空!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无比清新薄荷凉意的碧绿清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骤然从笔尖激射而出!它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就缠绕上了白起那巨大的青铜身躯!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看似无坚不摧、饱饮无数鲜血的青铜玄甲,在接触到碧绿清光的刹那,竟发出“滋滋”的异响,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坚冰,开始软化、变形!
最显着的变化,发生在白起的眉心。那里原本镌刻着象征他赫赫武功的“武安君”古篆印记。此刻,那冰冷的青铜篆文在碧绿清光的缠绕下,竟如同被高温熔化的黄金,瞬间化作炽热、粘稠的赤金色汁液,缓缓流淌下来!
紧接着,覆盖他整张脸、狰狞如同恶鬼的玄铁面甲,在清光的持续作用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棱角分明的边缘变得圆润,凶戾的造型向内塌陷、重塑,最终,竟然不可思议地化作了一副线条柔和、覆盖大半张脸的医用护目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同时,他手中那柄滴着血锈、即将劈落的青铜巨剑,也发生了剧变!锋锐的剑尖猛地向内回缩、卷曲,发出“锵锵”的金属折叠声。宽阔的剑身迅速收窄、变薄、拉长……最终,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柄象征着死亡的巨剑,赫然变成了一柄锃亮、反射着穹顶破洞透下天光的……听诊器!青铜的听诊头冰冷沉重,长长的胶管垂落下来。
变化并未停止!白起身后,那辆由骸骨战马拖曳、散发着血腥与铁锈气息的青铜战车,也在碧绿清光的笼罩下剧烈震动、分解、重组!车轮化为橡胶轮胎,车辕化作流线型车身,狰狞的青铜部件被蓝白相间的涂装覆盖……眨眼之间,一辆崭新的、车顶闪烁着刺眼“急诊”红灯的救护车,取代了那来自地狱的战车,静静地停在了博物馆大厅的狼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