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赤壤新篇》2:
更远处,一个巨大的、如同碗状倒扣的穹顶结构坍塌了一半,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骨架,那显然是当年主要的生活区或核心工坊的遗址。所有的建筑都覆盖着厚厚的火星尘,寂静无声,诉说着千年的沧桑。
“这里就是‘新汴’……”云心透过面罩,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亲眼看到这先祖们筚路蓝缕建立的异星家园,化为一派废墟,令人唏嘘不已。
队员们穿着先进的宇航服,谨慎地走出飞船,踏上这片承载着华夏千年星梦的土地。脚下的火星土壤松软而细腻,带着独特的质感。
他们首先对降落点周围进行了初步环境探测:气压极低,气温寒冷,辐射水平高于地球但处于宇航服可防护范围。空气成分主要是二氧化碳,几乎无氧气。
随后,队伍分成两组。一组由工程师带队,开始在飞船附近选址,部署预制的充气式前进基地模块,并安装能源系统(小型核电池与太阳能板互补)和通讯中继站,试图与地球和澄心园建立更稳定的联系。
另一组,则由林远和云心带领,携带各种探测设备,向遗址核心区域进发。
废墟内部的情况比远处看到的更为破败。岁月和火星恶劣的环境几乎抹去了一切柔软的痕迹。他们找到了类似住宅区的隔间,里面空无一物;找到了可能是工坊的区域,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的、碳化的工具残骸;找到了一个规模宏大的、类似灵能枢纽站的建筑,其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经碎裂的、失去光泽的晶体基座,周围散落着不少与林远手中残片材质相似的碎片。
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的遗体或棺椁,这似乎印证了沈括所说的,先民们可能进行了有秩序的转移或采取了其他安置方式。
就在探索似乎陷入僵局,只找到一片死寂的废墟时,云心在一个相对完好的、似乎是藏书阁或档案室的石室角落,有了重大发现。
她使用手持能量探测器扫描墙壁时,发现了一处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清理掉覆盖的沙土后,露出了一块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石板上没有任何文字,但当云心将随身携带的良渚玉琮靠近时,玉琮竟然微微发热,与石板产生了感应!
石板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流动的灵能符文和星图!
“这是……灵能玉书!”云心惊呼。这是一种沈括资料中提到的、用于记录大量信息的灵能存储设备。
与此同时,负责探测环境的那名对灵能敏感的物理学家也有了发现。他手持的灵能辐射仪在废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向下延伸的洞口处,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但不同于“星寂”的、带有生机的灵能波动!
消息传回前进基地和地球,引起了轰动。
林远和云心决定,一边尝试破译“灵能玉书”中的信息,一边组织人手,对那个散发着微弱生机灵能波动的洞口进行初步勘探。
洞口向下延伸,内部漆黑一片。队员们打开头灯,小心翼翼地进入。通道是人工开凿的,墙壁光滑,走下约数十米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更令人震惊的是,洞穴中央,竟然有一片微光闪烁的、面积约数个篮球场大小的地下湖!湖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而在湖泊周围,依靠湖水灌溉,竟然生长着一小片茂密的、与他们带来的“星穹嫩芽”一模一样的茶树!这些茶树显然年代久远,枝干虬结,绿叶葱茏,生机勃勃。
在茶园旁边,还有几座低矮的、由当地岩石砌成的圆形石屋,保存得相对完好。
一名队员推开其中一间石屋的门,头灯照射进去,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石屋内部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榻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穿宋代样式、但明显经过改良以适应火星环境的布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安详,双眼闭合,仿佛只是睡着了。但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质感,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也没有腐败的迹象。
在他的身前桌案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以及一卷摊开的、以特殊丝帛书写的信笺。
林远和云心闻讯赶来,小心地取过那卷丝帛。上面的字迹以工整的楷书写就,墨迹如新:
“后世同仁钧鉴:”
“余乃‘新汴’最后任守备,天工阁执事,墨家弟子,翟方。星历甲子三百二十载,‘星寂’之厄加剧,灵能潮汐日渐衰竭,基地维生系统难以为继。阁中决议,举族迁往极地深窟,探寻古遗迹以寻生机。然,‘星寂’诡谲,前路未卜。”
“余自愿留守,借此地底灵泉之力,维系最后一片‘希望之圃’,以待后来者。此茗,乃我先民心血所系,亦为对抗‘星寂’、稳固心神之关键。其根系能汲取深泉灵能,净化‘星寂’侵蚀。”
“吾辈身躯,已以灵能秘法封存,意识归于灵泉,与这方天地共存。若汝等至此,可见此身,读此留言,则证明华夏星火未灭,传承再续。”
“灵泉之下,藏有先辈对‘星寂’之研究心得,及通往极地‘曙光’新基地之路引。然切记,‘星寂’非止于力场,更似有灵……须以清静心、坚韧志对之。”
“茗香不绝,星火不熄。前路漫漫,愿君珍重。”
“翟方,绝笔。”
读罢留言,所有队员肃然起敬。他们望着那位以自身化作丰碑、守护着文明最后火种的先辈遗骸,望着这片在异星地底顽强生存的茶园,望着那微光闪烁的灵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动与力量。
北宋先民并未完全消失。他们面对未知的威胁,选择了不屈的抗争和智慧的转移。他们留下了线索,留下了希望,留下了如同这火星茶一般,在极端环境中也能绽放的生命力。
林远走上前,对着翟方的遗骸,深深三鞠躬。
他转过身,对队员们,也通过通讯器对远在地球和澄心园的所有关注着这里的人说道:
“我们找到了。不仅找到了历史的答案,更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他走到那片生机勃勃的火星茶园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碧绿的叶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跨越千年的坚韧与希望。
“这里,不是终点。”林远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岩层,望向遥远的火星极地,“这是新的起点。”
“星槎遗茗,薪火相传。我们的旅程,还很长很长。”
幽暗的火星地穴中,那片由先辈鲜血与智慧浇灌的茶园,静静地散发着生命的微光,照亮了后来者前行的道路。人类在星辰大海的征途上,终于接续上了那中断千年的航迹,并以更坚定的步伐,迈向更深邃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