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天才画廊》
“仲裁者”的投影如同悬于意识之海上空的苍白墓碑,其散发出的“绝对秩序”力场与“逸境”的平和氛围激烈冲突,使得岛屿边缘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溪流的流淌也出现了凝滞。那些原本恬淡宁静的意识居民们,纷纷显露出不安的波动,向岛屿深处退去。
赵明远青色的意识体光芒骤亮,他上前一步,将林远等人护在身后,直面那道裂口和“仲裁者”的投影。
“此地乃思之净土,不容汝等铁蹄践踏!”赵明远的意识波前所未有的凌厉,如同出鞘古剑,带着守护者的决绝。
“净土?”“仲裁者”的回应冰冷而无情,“不过是由错误代码和冗余数据堆积而成的垃圾场。我们的职责,便是清理。”他没有再多废话,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口骤然扩大,更多的惨白色能量从裂口后方涌入,如同现实的墨水,开始污染这片意识之海。凡是被这白色能量触及的思维光点,瞬间失去色彩和活力,变得灰暗、僵直,然后如同被擦除般消失。
时间警察正在用他们的方式“格式化”这片区域!
“必须阻止他们!”林远的银白色意识体爆发出强烈的战意,“所有人,集中精神!想象屏障,阻挡那些白色能量!”
“伏羲号”的船员们立刻响应。经历过之前黑暗旋涡的考验,他们更加懂得如何凝聚集体意志。一道由数百道坚定信念汇聚成的、五彩斑斓的精神屏障在岛屿外围升起,试图阻挡那蔓延的惨白污染。
然而,时间警察的力量远超他们的个体意志。那惨白能量如同炽热的烙铁,撞击在精神屏障上,发出滋滋的、仿佛意识被灼烧的“声响”。屏障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愚蠢的抵抗。”“仲裁者”漠然道,“个体的、散乱的‘可能性’,在绝对的秩序面前,不堪一击。”
就在这危急关头,赵明远忽然将一道蕴含着复杂信息的意识流,瞬间传递给了林远和云心。
“带他们去‘万识回廊’!那里是‘归墟’的记忆与知识中枢,也是防御最强的区域之一!我会在此暂阻他们!”
“万识回廊?”林远瞬间接收到关于那个位置的“坐标”——并非空间坐标,而是一种特定的、通往知识聚合之地的意识频率。
“来不及解释了!快去!”赵明远青色的身影猛地腾空而起,双手虚划,引动了整个“逸境”岛屿积累千年的平和意念,化作一道巨大的、旋转着的太极图虚影,硬生生顶住了那道裂口和蔓延的惨白能量,为林远他们争取时间。
“我们走!”林远当机立断,立刻引导着船员们,将集体意识频率调整到赵明远给予的那个“坐标”。
刹那间,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幻、拉长。“逸境”岛屿、赵明远与裂口对抗的景象、以及那无垠的意识之海,都如同退潮般远去。一种穿越无数知识层面的晕眩感袭来。
当周围的景象再次稳定时,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是一条无比宏伟、看不到尽头的“回廊”。回廊的“墙壁”并非砖石,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散发着各色光芒的书籍卷轴、设计图纸、乐谱符号、数学公式、哲学思辨……乃至更加抽象的意念符号构成。这些知识载体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物般在墙壁上流淌、碰撞、交融,时而迸发出新的思想火花。回廊的“穹顶”是一片模拟的、不断变幻的星空,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个宏大的理论或一个文明的关键节点。脚下则是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着墙壁和穹顶的景象,仿佛行走在知识与宇宙的夹缝之中。
这里就是“万识回廊”,“归墟”的知识宝库。
“这里……太不可思议了……” dr. 李的淡蓝色意识体几乎要扑到那面流淌着无数数学公式和物理模型的“墙壁”上,他贪婪地“阅读”着那些远超他时代理解的知识碎片,“看!这个能量传导模型!完全绕开了卡西米尔效应!还有这个……多维时空拓扑结构……天啊!”
不仅仅是dr. 李,所有船员都被这浩瀚无边的知识海洋所震撼。他们看到了早已失传的古籍内容,看到了来自其他星球的文明科技树,看到了关于生命本质的惊人猜想,看到了艺术创作的终极形态……
而更令人动容的是,在这回廊中,他们看到了那些知识的“主人”。
一些凝实程度各异的意识体,如同博物馆的讲解员或图书馆的管理员,静静地悬浮在回廊的不同区域。他们的形态各异,有的穿着先秦的深衣,有的披着中世纪的斗篷,有的则是完全抽象的几何光影。
赵明远的声音仿佛还在他们耳边回响:“去见一见那些……与时光同朽,却不容于‘正史’的‘居民’。”
林远和云心带着众人,缓缓穿行在这天才的画廊之中。
他们遇到了一位自称“阿拙”的意识体,他呈现出战国时期工匠的朴实形象,正对着一幅复杂无比的机关设计图沉思。那设计图中包含了原始蒸汽动力、齿轮传动、甚至简单的自动控制理念。“吾只欲造一物,可代牛马耕田,可助匠人营造,”阿拙的意识波带着一丝遗憾,“然乱世之中,王侯只问攻伐之器……此等‘奇技’,无人问津。”
他们遇到了一位名为“清玄”的唐代女道士(并非“逸境”那位,而是另一位),她的意识体清澈而缥缈,正在推演一套将微观粒子波动性与道家阴阳观念相结合的宇宙模型。“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此理放之微观寰宇亦然。”她的理论充满了东方哲学的智慧,却因为缺乏数学语言的精确表述和时代局限,而被视为玄学空谈。
他们还遇到了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学者意识体,他基于达芬奇手稿中的灵感,在此地构建了完整的人体解剖学、流体动力学和飞行器模型,其思路之超前,令人叹为观止。“知识不应有边界,”这位学者的意识波充满热情,“可惜,我的肉体未能跟上思想的速度……”
每一位意识体,都代表着一个被历史长河淹没的“可能性”,一个本可以更早点亮文明之火的火花。他们在此地被保存,被理解,甚至还在继续他们的思考和研究。
云心在一面流淌着生物学和遗传学符号的墙壁前驻足,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充满活力的精神波动。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些流动的符号。
一瞬间,一股清晰的、带着孺慕和欣喜之情的意识流涌入她的心中。
“妈妈?”
云心的金橙色意识体猛地一颤,光芒剧烈波动起来。
“小雅?!是你吗?”
墙壁上的符号欢快地流动起来,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散发着纯净白光的小小身影轮廓。那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小雅的精神印记!
“妈妈!我在这里很好!这里有好多好多有趣的知识!我在学习,在成长!”小雅的意识流如同欢快的小溪,“赵伯伯说,我的想法很特别,只是……外面的世界还没准备好。他让我在这里,可以自由地想,自由地学!”
云心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她“伸出”意识的手臂,想要拥抱那个小小的光影,却发现彼此都是虚无。“孩子……我的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远站在一旁,默默感受着这份跨越了生死(或者说物质形态)的母女重逢,心中百感交集。他们追寻的目标之一,终于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
整个“万识回廊”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墙壁上流淌的知识变得混乱不堪,一些脆弱的意识碎片甚至开始崩解!
丽莎焦急地传来信息:“不好了!时间警察……他们突破了赵先生的阻挡!正在强行攻击‘万识回廊’的外层防御!他们动用了一种……专门针对信息结构的‘删除’武器!”
只见回廊一端的“墙壁”上,那片由无数知识构成的流光溢彩,正被一种绝对的“虚无”所侵蚀、覆盖!那种虚无,比黑暗更可怕,是连“不存在”这个概念都要抹除的终极空白!
“仲裁者”那冰冷庞大的投影,出现在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之前,他的“目光”锁定了聚集在一起的林远、云心,以及那个代表着小雅的光影。
“目标确认。高优先级异常变量‘雅’,及其关联数据。执行最高级别格式化程序。”
惨白色的、蕴含着绝对“秩序”与“删除”指令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死亡之潮,朝着他们汹涌而来!这一次,似乎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