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平台的覆灭,对“基金会”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创。全球范围内的异常信号活动似乎沉寂了一段时间,仿佛这只隐藏在阴影中的巨兽因伤痛而暂时蛰伏。
然而,“燧火”并未放松警惕。雷震领导的情报和安全部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持续扫描着任何可能与“基金会”相关的蛛丝马迹。“镜湖”计划强大的算力,也有一部分被分配用于追踪和分析全球金融流动、物资采购、人员异动等,试图从世俗的层面勾勒出这个神秘组织的轮廓。
平静在行动结束后的第三周被打破。
首先是一名派驻海外,负责监控某跨国高科技企业的“暗影”小组外围情报员失联。预设的紧急联络方式和安全屋均无响应,如同人间蒸发。
紧接着,位于南美某国的一个小型、与“燧火”有间接技术合作的天文观测站,遭到不明身份武装人员袭击。袭击者手法专业,行动迅速,目标明确——他们并未抢夺任何贵重物品,而是直接破坏了观测站核心数据库服务器,并带走了所有关于近期异常深空信号记录的原始备份硬盘。
几乎在同一时间,“燧火”基地的外部网络安全防火墙,遭到了有史以来最猛烈、最复杂的网络攻击。攻击源遍布全球,采用了多种未知的零日漏洞,攻势如同海啸,目标直指基地核心研究数据库,特别是关于“催化剂K”惰性稳定态的研究数据以及“帷幕”防御模型的初步构架。
“是‘基金会’!他们在报复,也在抢夺数据!”雷震在紧急安全会议上,脸色铁青地得出结论,“他们知道正面强攻‘燧火’不现实,转而攻击我们的外围触角和试图窃取我们的研究成果!”
指挥中心内,红灯闪烁,网络防御小组键盘敲击声如同疾风骤雨。
“防火墙压力巨大!3号、7号节点已被穿透!正在启动备用链路和诱饵系统!”
陈锋盯着主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攻击轨迹和数据流,眼神冰冷。他意识到,“基金会”的运作模式远比想象中更灵活、更坚韧。他们就像一个多头 hydra,砍掉一个主要的头(公海平台),还有更多的头在阴影中伺机而动。他们不再执着于自己风险极高的“门扉”计划,转而开始利用其庞大的资源和网络,来削弱和窃取“燧火”的成果。
“启动‘堡垒’协议最高级别!”陈锋下令,“物理断开所有非必要的外部网络连接!启用内部隔离网络!所有关键数据转移至离线存储!”
这是最笨拙,但也是最安全的应对方式。基地的网络暂时变成了一座信息孤岛,虽然保证了核心数据的安全,但也意味着与外界的信息交换几乎中断。
“通知所有海外合作单位和外围人员,立即进入静默状态,加强安全戒备。”陈锋继续部署,“雷大队,我们需要评估还有哪些潜在的薄弱环节可能暴露。”
“我们正在梳理。”雷震快速回应,“另外,袭击天文观测站和网络攻击几乎是同步进行,这说明‘基金会’的组织和协调能力依然很强,他们残存的指挥核心并未因公海事件而瘫痪。”
就在这时,技术部门带来了一个更深入的分析结果。
“陈顾问,我们对网络攻击的流量和模式进行了深度溯源分析,发现其中混杂了少量……非常古老的加密协议片段。这些协议,根据档案记载,在二十多年前,曾被一家名为‘深渊勘探’的公司使用过。”
“深渊勘探”?牧羊人提供的平台历史资料中提到的那家公司!
陈锋瞳孔一缩。“基金会”不仅继承了“深渊勘探”发现的“帷幕”薄弱点,很可能也吸收或整合了该公司的一部分人员和技术遗产!这意味着“基金会”的根基比预想的更深,其技术来源可能更加复杂和诡异。
攻击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才逐渐平息。“燧火”凭借提前准备的应急方案和强大的技术底蕴,成功守住了核心数据,但部分外围研究数据和通讯记录可能已被窃取。南美那个天文观测站则损失惨重,短期内无法恢复运作。
“基金会”用一次精准、狠辣的多点反击,明确地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们还在,他们很愤怒,并且他们不会放弃。战争的形态,已经从正面的能量对抗,转向了更广阔、更隐蔽的阴影领域。
“基金会”的反扑,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些许因公海行动胜利而产生的松懈情绪。“燧火”基地内部的安全等级被再次提升,对外合作变得更加谨慎,甚至有些风声鹤唳。
但陈锋很清楚,因噎废食绝非良策。尤其是在对“帷幕”和“催化剂K”的研究进入新阶段后,他们需要更广阔的数据来源和更开放(当然是受控的开放)的学术交流。完全封闭,只会让研究陷入停滞。
他召集了核心团队,包括精神状态趋于稳定、但认知模式已明显异化的李工等苏醒者,开了一场战略研讨会。
“我们不能再被动地防守每一个外围节点。”陈锋开门见山,“‘基金会’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我们需要改变策略,建立更隐蔽、更智能、更具弹性的信息网络。”
雷震表示同意:“我们需要一双能在敌人发现之前就看清他们的眼睛,而不是等敌人打到门口才拉响警报。”
李工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提出的建议却极具前瞻性:“基于我对……‘信息底层流动’的模糊感知,传统的加密通讯和物理隔离,在应对某些更高维度的信息探测时,可能存在盲区。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利用‘催化剂K’的惰性稳定态特性。”
所有人都看向他。
李工继续解释,语速很慢,仿佛在一边思考一边组织语言:“在惰性稳定态下,它对特定模式的量子纠缠异常敏感。我们可以尝试制造一批极其微量的、处于该状态的‘催化剂K’样本,将其作为‘信标’或‘中继器’,嵌入到一些非关键的、允许对外流通的设备或材料中。”
“这些信标本身不携带任何信息,也不会主动发射信号。但它们的存在,会极其微妙地改变局部空间的量子背景噪声。只有我们拥有对应的、同样基于‘催化剂K’惰性态原理制造的探测器,才能识别这种独特的‘背景纹路’。”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部分:“一旦这些携带信标的设备被‘基金会’或其他势力窃取或靠近,它们周围的量子背景纹路就会发生我们可识别的变化。这不仅能预警,如果信标分布足够广,我们甚至可以通过纹路变化的模式和传播速度,反向推演对方的行动路线和据点位置。”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将危险的“催化剂K”本身,转化为一种被动、隐形的监控工具!这无异于在刀尖上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提议。
“风险呢?”材料学负责人谨慎地问,“微量样本是否可能被逆向工程?或者其存在本身,是否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李工回答:“微量样本,缺乏激发条件,其特性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逆向工程难度极高。至于‘注视’……惰性稳定态对‘帷幕’的扰动远低于阈值,风险可控。这更像是在水底放置一颗不会动的、特殊材质的石子,只有拥有特殊眼镜的人,才能看到它搅动的微弱水纹。”
陈锋沉思良久。这个方案的风险确实存在,但收益可能巨大。它能将被动防御转化为某种程度的主动监控,尤其是在“基金会”转入地下活动后,这种能力显得尤为重要。
“可行性论证和安全性评估需要多久?”他看向技术团队。
“如果集中资源,针对微量样本的稳定封装和探测器原理样机,预计需要一个月。”
“批准立项。”陈锋最终拍板,“这个计划,代号……‘蜃楼’。我们要让‘基金会’看到的,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幻影,而我们要看到的,是他们隐藏在阴影下的真实。”
“蜃楼”计划迅速启动。这标志着“燧火”的研究方向,在基础探索之外,开始向应用化和战术化延伸。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理解“钥匙”,更开始学习如何利用它的特性,来布置陷阱,编织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