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甚是和平。
直到傅家凯旋的大军入城,震天的欢呼已如潮水般席卷长街。
百姓们挤在道路两侧,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傅将军!是傅将军回来了!”
“还有寒王殿下!翎王殿下!”
“听说这次把北临的二皇子都宰了!真给咱们南渊长脸!”
“那可不!傅将军用兵如神,再加上两位王爷坐镇,区区北黎北临,何足挂齿!”
议论声中,夹道欢迎的百姓将手中的鲜花,彩绸抛向骑马行在队伍前列的傅清闫,穆寒舟,穆翎川等人。
傅清闫铠甲未卸,风尘仆仆,面对百姓的热情,只是微微颔首,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不见多少喜色。
他心头压着事,目光偶尔掠过身侧并辔而行的两位王爷,眼神复杂。
穆寒舟面容冷峻,脊背挺直,接受着百姓的欢呼,目光穿过热闹的长街,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他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回京,势必要面对接下来这场婚事了。
穆翎川则显得意气风发许多,他含笑向两侧百姓挥手,时不时望向皇城方向,心中盘算着稍后如何向父皇进言,退婚。
?
金銮殿,朝会。
鎏金龙椅之上,皇帝穆渊年近五旬,眼角带着久居上位的深沉。
此刻,他嘴角含笑,听着兵部尚书朗声禀报霞关大捷的详细战果。
“北临二皇子谢澜庭伏诛,其麾下大将呼延灼阵亡,霍刚被擒,北临重甲精锐折损近半,辎重焚毁无数……北黎军虽未遭受重创,但其飞鹰骑射之术已被我方勘破,族长拓跋野似有心与我南渊合谋……”
殿中文武百官听得心潮澎湃,尤其是以傅清闫一系为首的武将,更是挺直了腰板,与有荣焉。
然而,当兵部尚书提及南渊军亦有一定伤亡,且霞关后续固守皆需大量钱粮时,一些文官的脸色便开始微妙起来。
兵部尚书话音刚落下,一名御史便出列,声音洪亮:“陛下!此战大捷,实乃陛下洪福齐天,两位王爷亲临前线,运筹帷幄之功!傅将军虽居前线,然北黎区区五万兵马,竟让我南渊儿郎折损数千,耗时弥久,若非两位殿下英明,恐难有如此胜果。臣以为,傅将军用兵……未免过于保守,以致损耗颇巨。”
此言一出,几名文官立刻附和。
“正是!陛下,北黎北临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若傅将军能更果决些,主动出击,或许早已平定北境,何须鏖战至今,空耗国力?”
“听闻此战能胜,多赖北黎临时变卦。这……是否也说明傅将军对北境局势掌控,尚有不足?”
武将行列中,有人面露愤然,想要出列辩驳,却被同僚悄悄拉住。
龙椅上的穆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扶手。
此刻,傅清闫等人已经等候在朝堂之后。
听闻朝堂之中的声音,他面不改色。
倒是穆寒舟和穆翎川两人表情有些难看,以前不知这些文官是多么喜欢浮夸纸上谈兵。
如今是真的亲耳听见了。
“宣!傅将军进殿!”
傅清闫走进大殿之中,叩拜君主后立于一旁。
“傅爱卿,”穆渊声音听不出喜怒,“众卿所言,你有何话说?”
傅清闫出列,声音平稳:“回陛下,北黎飞鹰骑射诡谲难防,北临谢澜庭狡诈多疑,此战凶险,确非寻常。末将用兵以求稳为先,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乃是职责所在。至于损耗,战场刀剑无眼,伤亡难免。末将不敢居功,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陛下重托,无愧于我南渊将士性命。”
他态度不卑不亢,并未直接反驳文官的指责,只是陈述事实。
皇帝沉默。
这时,穆寒舟忽然出列,站在了傅清闫身侧。
他声音清朗,带着一股冷冽之气,响彻大殿:“父皇,儿臣以为,诸位大人久居京城,远离沙场,对战局之险恶,北境之复杂,恐有误判。”
他目光扫过方才出声的几名文官,那眼神锐利如刀,让几人不由瑟缩了一下。
“飞鹰骑射,乃北黎不传之秘,可于百丈之外精准破坏我军城防器械,杀伤弓弩手,使我军远程优势几近于无。谢澜庭更在黑石林暗藏伏兵,若非傅将军与傅将军的家人早有防备,将计就计,儿臣与傅将军所率中军,恐已陷入重围,后果不堪设想!”
穆翎川也立刻跟上,语气带着难得的严肃:“皇兄所言极是!父皇,儿臣亲历沙砾弯之战,北临重甲步兵之悍勇,绝非纸上谈兵可想象。傅将军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方能在劣势下稳住阵脚,最终配合奇袭,扭转战局。此战能胜,傅将军当居首功!若无傅将军多年经营霞关,根基稳固,若无傅将军洞察先机,早有布置,霞关恐已危矣!儿臣恳请父皇,明察秋毫,莫要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两位皇子,尤其是素来与傅清闫并无太多交情,甚至因婚姻之事隐隐有些隔阂的穆寒舟,竟同时如此明确地为傅清闫说话,力驳文官,这让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
连皇帝穆渊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和深究。
他重新看向一旁的傅清闫,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将,鬓边已染风霜,背脊却依旧挺直。
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寒王,翎王所言,朕记下了。傅爱卿忠勇为国,朕自然知晓。此次大捷,傅爱卿功不可没!”
他顿了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带着帝王惯有的赏罚分明的姿态:“傅爱卿,你且说说,想要何赏赐?朕定当满足。”
大殿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傅清闫。
傅清闫却再次跪了下去,这一次,他伏地叩首,声音清晰而坚定,掷地有声:“陛下!末将别无他求,唯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哦?何事?爱卿但说无妨。”皇帝心情似乎不错。
傅清闫抬起头,目光直视龙椅上的帝王,一字一句道:“末将斗胆,恳请陛下为小女云音,玲兰,赐和离书!准其与寒王殿下,翎王殿下,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