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水域的浪头还未落下。
格赫罗斯站在水面凹陷的中心，黑色大衣的下摆纹丝不动。
银色面具转向三位僵立的船长。
“秩序——剥离！”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宣读一条早已写好的规则。
杰克船长身体猛地一颤，瞳孔中的灰暗迅速褪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活动了一下。
“我……回来了？”
爱德华单膝跪在水面上，大口喘气，缠绕周身的灰暗能量丝线寸寸断裂。
安妮甩了甩头，长发扬起，眼中恢复了桀骜的神采。
二十米外。
蜂医的手还按在腰间的手枪上，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红狼的突击步枪枪口垂下，他盯着那道黑色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
莉诺从红狼身后探出头，白毛被水汽打湿了几缕。“
他……是来帮我们的？”
灰色水域深处传来咆哮。
那不是声音，是直接撞击在灵魂上的愤怒波动。
水面沸腾，一个身影从水域最深处缓缓升起，不再是曹操的模样，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灰暗人形轮廓，只有那双眼睛是凝固的漆黑。
“秩序……”灰暗轮廓发出轰鸣。
“你越界了。”
“越界？”格赫罗斯转头看向它。
“这里没有界。只有混乱需要清理。”
他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水域中异常清晰。
红狼感觉手中的突击步枪突然变轻了。
不，是整支枪的结构在变化，金属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像是血管，又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规则。
m4A1枪身微微发热。
“这是……”红狼低头。
“你的皮肤蚀金玫瑰完整了。”格赫罗斯头也不回。
“现在它能伤害规则。”
同一时间。
克劳狄乌斯半身像的学者形态开始膨胀，血肉之躯化为青铜，肌肉隆起，身高拔至三米。
罗马超人形态完整降临，青铜手臂上浮现出复杂的规则。
步战车IFV的军大衣碎裂，重型外骨骼机甲从内部展开，关节处喷出白色的蒸汽，机甲双眼亮起猩红的光。
“铁驭，请指示。”机甲化的IFV转向莉诺，声音带着金属共振。
莉诺还没回答，灰色轮廓已经动了。
它没有冲向格赫罗斯，而是扑向刚刚恢复神志的三位船长！
灰暗的触手从轮廓中射出，速度快到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但触手在距离船长们还有五米时停住了。
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我说了。”格赫罗斯抬起手。
“清场！”
他虚握的拳头猛地张开。
那堵无形的墙突然向外爆炸！灰暗触手被震得粉碎，化为雾气消散。
冲击波推得三位船长向后滑了数米，但没有人受伤。
灰色轮廓第一次后退了。
“你只是秩序的持有者！”它发出尖锐的鸣响。
“在位格上，你远不及我！我是灵魂规则的完整化身，是七位海贼王力量的融合！”
“你融合了几个？”格赫罗斯打断它。
灰色轮廓顿住了。
格赫罗斯转向七位船长，曹操的幽灵形态从水域某处浮现，黑萨姆和基德从莉诺的量子存储戒指中投影而出，巴博萨站在较远处的水面上，加上刚刚解脱的三位。
七位海贼王，全齐了。
“看来你没有完全体。”格赫罗斯说。
灰色轮廓爆发出狂暴的能量波动！
整个灵魂水域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无数苍白灵魂的碎片从水底被卷起，融入它的身体。
它的形态开始稳定，变成一个身穿灰袍、面容模糊的高大人形。
“不需要完整……”灰袍人形抬起手。
“吞噬你们所有人，就够了。”
它冲向格赫罗斯。
不是规则对撞，不是能量轰击。
是纯粹的力量碰撞。
格赫罗斯没有闪避，他迎了上去，黑色大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两人在水面中心对拳。
咚！
闷响像是巨锤砸在鼓面上。冲击波呈环状炸开，水面被压出一个直径百米的凹陷。
蜂医和红狼同时蹲下，用手臂挡住脸。莉诺被IFV的机甲手臂护在身后。
对拳的两人僵持了一秒。
然后同时出第二拳。
格赫罗斯的左拳砸在灰袍人形的胸口，灰袍人形的右拳击中格赫罗斯的腹部。
两人同时后退半步，脚下的水面炸起两道水柱。
没有花哨的技巧。
每一拳都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身上。
灰袍人形的手化为利爪，撕向格赫罗斯的面具。
格赫罗斯抬手格挡，另一只手握拳轰向对方的头颅。
灰袍人形侧头躲过，膝盖顶向格赫罗斯的下腹。
砰！砰！砰！
拳脚交击的声音密集如雨。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在场除了红狼和几位船长，其他人只能看到模糊的残影和不断炸开的水花。
灰袍人形一拳将格赫罗斯击退五米，格赫罗斯在水面滑行停下，脚下犁出两道沟壑。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黑色大衣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下面的皮肤完好无损。
“你就这点力气？”格赫罗斯问。
灰袍人形没有回答，它双手合拢，灰暗能量在掌心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球体。
球体内部有无数的灵魂面孔在哀嚎。
“坍缩。”
它推出球体。
球体飞行的轨迹上，空间都在扭曲。水面自动分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格赫罗斯站在原地，看着球体飞来。在距离他还有三米时，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秩序定义：此攻击无效。”
球体停住了。
然后像肥皂泡一样破灭，里面的灵魂面孔化为光点消散。
灰袍人形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不可能……规则否定需要同等的位格，你怎么可能！”
“因为这里。”格赫罗斯指了指脚下。
“是我的领域！”
他第一次主动进攻。
不是瞬移，是纯粹的爆发力，脚下的水面炸开巨坑，他的身体化为一道黑线，瞬间出现在灰袍人形面前。
右拳后拉，蓄力，轰出。
灰袍人形双臂交叉格挡。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灰袍人形的双臂出现裂纹，身体倒飞出去，在水面上连续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
它跪在水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裂纹正在缓慢修复，但修复速度很慢。
“你打伤了我……”
它抬起头，漆黑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情绪的东西，震惊，然后是暴怒。
“你居然能打伤完整的规则化身！”
“完整？”格赫罗斯甩了甩手腕。
“你连一半都没到。”
他看向七位船长。
“保护好那女孩。别再被吞了，否则他真的会完整。”
曹操点头，七位海贼王同时移动，将莉诺围在中心。
红狼、蜂医、IFV、半身像也加入防线，雷斯不知何时出现在外围，手中拿着一把S12K霰弹枪。
灰袍人形站了起来。
它不再说话，双手在胸前虚握，整个灵魂水域开始震动。
灰色水面沸腾，无数苍白的手从水下伸出，攀向水面上的每一个人。
亡灵大军。
真正的，由无数失败玩家灵魂组成的军队。
它们爬出水面，站立起来，空洞的眼眶看向活人。数量成千上万，密密麻麻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所有水面。
“人数，”灰袍人形说。“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苍白亡灵开始冲锋。
无声的冲锋。只有无数脚踩水面的哗啦声，如同海啸。
格赫罗斯叹了口气。
“麻烦。”
他抬起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撕开的动作。
“秩序扩展：战场分割。”
一道透明的墙壁从天而降，将整个灵魂水域一分为二。
墙壁的一侧是格赫罗斯和灰袍人形，另一侧是莉诺一行人和冲锋的亡灵大军。
亡灵撞在墙壁上，无法穿过。
“现在，”格赫罗斯看向灰袍人形，“我们继续。”
他冲了上去。
灰袍人形也冲了上来。
第二回合。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保留，拳头对撞的冲击波不断炸开，透明墙壁都在震动。
灰袍人形的攻击越来越狂暴，它开始调用整个灵魂水域的规则力量。
水面化为尖刺刺向格赫罗斯，空气中凝结出灵魂锁链试图束缚，灰暗的雾气腐蚀一切。
格赫罗斯的应对简单到粗暴。
尖刺刺来，他用手劈断。
锁链缠来，他用力扯碎。
雾气涌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吹散。
每一次破坏，都伴随着一句低语：
“秩序：此物脆弱。”
“秩序：此链易断。”
“秩序：此雾稀薄。”
他在重写这片区域的局部规则。
不是永久性的，只是临时针对性的修改，但效果显着。
灰袍人形越打越惊。
它发现自己掌控的规则在失效。
灵魂尖刺应该无视物理防御，却能被徒手打断，灵魂锁链应该束缚一切活物，却被轻易挣脱，腐蚀雾气应该吞噬生命，却像普通雾气一样被吹散。
“你到底是什么？”灰袍人形在一次对拳后拉开距离，沉声问道。
“典狱长。”格赫罗斯回答。
“典狱长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潮汐监狱。”
格赫罗斯再次进攻，这一次，他的拳头上浮现出淡淡的银白色光芒。
不是能量，更像是某种概念的具现化，秩序的具现。
灰袍人形不敢硬接。
它后退，双手快速结印，调动全部规则力量在身前凝聚出一面灰暗的盾牌。
盾牌表面有无数的灵魂在旋转，形成绝对防御。
格赫罗斯的拳头砸在盾牌上。
盾牌坚持了一秒。
然后从中心点开始，裂纹如蛛网般扩散。灵魂的哀嚎从裂纹中传出，盾牌轰然碎裂。
拳头去势不减，击中灰袍人形的胸口。
灰袍人形倒飞出去，在水面上弹跳了数次，最后撞在透明墙壁上才停下。
它低头看向胸口，一个清晰的拳印凹陷下去，周围的灰暗物质正在缓慢流失。
“你……”它抬起头，“你伤到了我的规则本源……”
“我说了，”格赫罗斯收拳，“清场！”
他走向灰袍人形，步伐稳定，不疾不徐。
灰袍人形挣扎着站起来，它意识到，单对单打不过。
规则位格的优势被对方用某种方式抵消了，而纯粹的力量对抗，它竟然处于下风。
必须拖延时间。
等到外面那些亡灵大军突破墙壁，吞噬那几个船长，补完自己的力量……
它看向透明墙壁另一侧。
亡灵大军还在疯狂冲击墙壁，墙壁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红狼等人正在攻击靠近的亡灵，但数量太多了，杀不完。
快了。
灰袍人形重新看向格赫罗斯，嘴角裂开一个扭曲的笑。
“你很强。但你能维持这个墙壁多久？一分钟？五分钟？”
“等它破碎，我的大军会吞掉所有人。到时候，七位船长归位，我将真正完整！”
它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格赫罗斯已经走到了它面前。
一拳。
砸在它脸上。
灰袍人形的头向后仰去，身体再次飞起。但这一次，格赫罗斯没有让它落地。
他追上去，在空中抓住它的脚踝，狠狠抡向水面。
砰！
水面炸开巨坑。
灰袍人形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提起，再次砸下。
砰！砰！砰！
连续三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重，灰袍人形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灰暗物质不断从它身上剥离，融入水面。
“你……该死……”
它嘶吼着，双手抓住格赫罗斯的手臂，灰暗能量疯狂涌入，试图腐蚀。
格赫罗斯的手臂浮现出银白色的纹路，灰暗能量如同遇到烙铁的冰雪，迅速消融。
“就这点本事？”格赫罗斯问。
灰袍人形突然笑了。
“你以为……我只准备了这些？”
它抬起一只手，指向天空。
灵魂水域的上方，那片铅灰色的天空，突然裂开七道缝隙。
每一道缝隙中都涌出灰暗的洪流，洪流中是无数的苍白亡灵，数量比水下的多十倍、百倍！
“这才是真正的……”灰袍人形说，“灵魂之海！”
亡灵如暴雨般落下。
不是冲向格赫罗斯，而是冲向透明墙壁另一侧的莉诺和船长们！
格赫罗斯终于皱了皱眉。
他松开灰袍人形，转身看向天空，亡灵的数量太多了，多到足以瞬间淹没整个区域。
透明墙壁绝对撑不住这种冲击。
必须扩大秩序领域。
但那样会消耗巨大，给灰袍人形可乘之机……
就在他权衡的瞬间。
天空中的一道裂缝，突然被撕得更大了。
不，不是撕大。
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开了。
木头断裂的嘎吱声，风帆鼓动的呼啸声，还有……熟悉，张扬的大笑声。
“哟嚯嚯嚯！
一艘黑色的帆船从裂缝中冲出，船首像是一个张开双臂的女人，船身布满炮口。
黑珍珠号！
甲板上，杰克的真正本体站在舵轮前，帽子歪戴，笑容狂放。
而在黑珍珠号的上方，更高的空中。
一道身披黑色披风的身影悬空而立，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弓，赛伊德。
他身旁，渡鸦踩着四名手持巨锤的死囚组成的浮空平台，手里把玩着几枚骷髅棋子。
“看来时机刚刚好。”赛伊德说。
渡鸦看向下方的战场，目光落在格赫罗斯身上，吹了声口哨。
“典狱长都亲自下场了？这可真有意思。”
赛伊德抬起长弓，拉满。
弓弦上自动凝结出一支银白色的箭矢，箭矢表面流淌着巡猎规则的纹路。
他瞄准灰袍人形。
“迎接审判吧，灵魂。”
箭矢离弦。
同一时间，格赫罗斯也动了。他放弃防御，全身银白色光芒大盛，秩序规则全开，冲向灰袍人形。
灰袍人形看着从天上地下同时袭来的攻击，看着正在突破裂缝涌入的黑珍珠号和援军。
看着透明墙壁后已经摆出战斗姿态的七位船长和众人。
它第一次，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不！”
箭矢到了。
格赫罗斯的拳头也到了。
灰袍人形双手齐出，一手挡箭，一手接拳。
爆炸的光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