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城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江东大地初定,但战争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斗争的终结。对于志在天下的刘辩而言,刀剑可以摧毁敌人的军队,但要真正平定这片广袤的土地,铲除滋生叛乱的土壤,还需要更为深刻、也更为残酷的政治手术。他的目光,从尸横遍野的战场,转向了波谲云诡的朝堂与地方,投向了那些盘根错节、曾与皇权共天下甚至凌驾其上的世家门阀。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棵盘踞汉室江山百余年的参天巨树——汝南袁氏。
扬州州治(暂设于吴郡)的刑场,被选为了这场政治手术最血腥、也最具有象征意义的手术台。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不忍目睹即将发生的人间惨剧。刑场周围,被精锐的羽林卫士严密把守,水泄不通。外围,则是被勒令前来观刑的扬州各地官吏、豪强代表,以及无数屏息凝神、心情复杂的百姓。
高台之上,刘辩并未亲临,但监刑的荀彧、郭嘉,以及负责维持秩序的赵云、太史慈等将领,已然代表了天子无可置疑的意志。
荀彧面容肃穆,展开手中那份由他与郭嘉等人精心拟定,并经刘辩朱批钦定的《肃清逆党诏》。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刑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袁氏,本出汝南,世受国恩,累叶公辅……然袁术、袁绍兄弟,包藏祸心,豺狼成性……裂土分疆,荼毒生灵……实乃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今王师赫怒,扫穴犁庭,元凶虽遁,余孽当清!……凡袁绍、袁术之直系亲族,及其核心党羽,如杨弘、阎象,纪灵等……皆以谋逆大罪论处,明正典刑,夷其三族!……其门生故吏,依附为恶者,一体清查,或罢或流,绝不姑息!……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封诏书,如同一道来自九霄的雷霆,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也开启了一个新的、更为酷烈的时代。
诏书宣读完毕,监刑官一声令下。
第一批被押上刑场的,是袁术留在扬州的家眷、以及袁绍未能带走的部分子嗣、女眷,还有那些在寿春、丹阳被俘的,誓死效忠袁氏的核心谋臣武将。他们面如死灰,有的瘫软如泥,有的强作镇定,有的破口大骂,但无论如何挣扎,都被如狼似虎的刽子手强行按在了冰冷的断头台前。
“行刑!”
伴随着一声令下,雪亮的鬼头刀划过凄冷的空气,带起一蓬蓬灼热的鲜血!
一颗颗曾经尊贵无比的头颅,滚落在尘埃之中。无头的尸身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刑场的土地,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令人作呕。
一批又一批……
这场公开的处决,持续了整整一日。成百上千的袁氏族人及其党羽,在这片他们曾经试图掌控的土地上,身首异处。人头被悬挂在城门口、交通要道,以儆效尤。
这血腥的画面,通过观刑者的口耳相传,以及朝廷驿马的飞速传递,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豫州、荆州、扬州,乃至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世家大族,无论此前是忠于朝廷,还是首鼠两端,抑或心中曾有过些许异动,此刻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脊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就这么……完了?”许多家族的族长在密室中,对着心腹发出难以置信的、颤抖的低语。
那可是袁家啊!门生故吏遍天下,影响力渗透朝野百余年,连皇帝更迭有时都需看其脸色的大汉第一门阀!竟然在刘辩的一纸诏书下,轰然倒塌,血流成河!
这不仅仅是杀人,这是在刨根!这是在用一种最酷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皇权的回归,宣告任何试图挑战皇权、割据自立的势力,无论其根基多么深厚,都将面临最彻底的毁灭!
“无不胆寒”——这四个字,成为了此刻所有世家心中最真实的写照。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帝王,手中掌握的不仅是无敌的军队,更有粉碎一切旧有秩序的恐怖决心。门阀政治赖以生存的“共治”幻想,在这一刻,被血淋淋的现实击得粉碎。皇权集中,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阶段。
铁血的清算之后,需要的是法理与舆论的定鼎。仅仅杀戮,只能让人恐惧,唯有从道理和人心上将其彻底批倒批臭,才能根除其死灰复燃的可能。
在处决袁氏逆党的同时,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在郭嘉这等顶尖谋士的操刀下,悄然展开。
一份名为《袁氏十大罪责》的雄文,以朝廷邸报、各州郡布告的形式,迅速传递天下。这篇文章,辞藻犀利,逻辑严密,引经据典,将袁氏百年来的种种行为,进行了系统性的梳理和彻底的否定。
从第一罪“背弃君恩,世受国禄而不知报”,细数袁家历代倚仗权势,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到第五罪“纵容子弟,祸乱州郡”,揭露袁术、袁绍在地方上的横行不法;再到第八罪“僭越称制,妄窥神器”,痛斥其妄图称帝的悖逆行为;最后到第十罪“荼毒生灵,人神共愤”,将其战争带来的苦难尽数归咎。
这十大罪责,如同一记记重锤,不仅砸在袁氏的尸骸上,更砸在所有曾对袁氏抱有同情或幻想的人心上。它巧妙地将袁氏个人及其集团的罪行,与天下苍生的苦难联系起来,将刘辩的平叛战争,塑造成了一场“吊民伐罪”的正义之举。
“原来……袁家竟是如此不堪?”
“陛下兴兵,乃是为我等小民做主啊!”
“逆贼当诛!陛下圣明!”
舆论的风向,在朝廷有意识的引导下,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这篇檄文,不仅是为之前的血腥清洗正名,更是对天下所有潜在不稳定因素的一次严厉警告和心理震慑。它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红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皇权的威严,通过这纸面上的刀光剑影,被提升到了空前的高度。
大棒已然挥下,并且效果显着。但刘辩深知,一个只懂得恐惧的江山是不稳固的。在立威之后,必须布恩,在摧毁旧秩序的同时,必须建立新秩序,让百姓看到希望,得到实惠。
于是,在肃杀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之时,一系列洋溢着“皇恩浩荡”的仁政,如同春风般,吹向了饱经战火的豫、荆、扬三州大地。
刘辩在扬州行宫,接连颁布重要人事任命和惠民政策。
“任命蒯良为荆州牧,辛毗为豫州牧,崔州平为扬州牧!”这三人,或为荆州本地大族中俊杰,或为素有清名、能力出众的北地贤臣(辛毗、崔州平),皆是精通民政、善于抚民的能臣。他们的任务明确而艰巨:恢复生产,安抚流民,进行战后重建。
紧接着,核心的惠民政策颁布:
“即日起,豫、荆、扬三州,全面**重新划分土地,统计户口人丁**!所有无主荒地、被抄没的逆产,皆分予无地、少地之民!”
“三州之民,**免除本年度一切赋税徭役**!未来两年,赋税**减半征收**!”
此令一出,三州震动!尤其是对于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田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平民百姓而言,这无疑是真正的救命稻草!划分土地,意味着生存的根本;免除赋税,意味着喘息的机会。
“陛下万岁!”
“天子仁德啊!”
欢呼声开始在各州郡响起,与之前刑场的肃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民心,这最宝贵却又最容易被忽视的东西,开始悄然向着朝廷,向着那位年轻的帝王汇聚。
与此同时,军事上的肃清也并未放松。刘辩深知,溃兵、山匪是地方安定的最大毒瘤。
“任命太史慈为主将,李典为副将,率两万精锐步骑,肃清扬州境内所有溃兵流寇,保境安民!”
“任命张合为主将,于禁为副将,率一万精锐步骑,进驻豫州,清剿匪患,稳定地方!”
两支精干的剿匪部队迅速行动起来,如同篦子一般,开始对三州境内的残余武装力量进行拉网式的清剿,为新政的顺利实施,扫清最后的障碍。
铁腕与怀柔,清算与布恩,如同帝王手中的阴阳两极,被刘辩运用得炉火纯青。他以雷霆手段铲除了最大的政治毒瘤,震慑了所有潜在的挑战者;又以仁政安抚了万千黎民,赢得了统治的合法性。一个以皇权为主导,削弱门阀,重视民生的新秩序,就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与春风化雨的抚慰中,初步奠定。旧的时代,随着袁氏的覆灭,彻底落幕;新的时代,在龙旗的指引下,正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