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战的硝烟尚未散尽,洛阳城的集货点正迎来久违的热闹。半夏推行的“质量检验台”和“假一赔十”承诺,如同两剂定心丸,让百姓们彻底放下顾虑。晨光熹微中,黑石村集货点的木牌前已排起长队,几位白发老者正围着新设立的“百姓监督岗”,认真核对货架上的丝绸和茶叶——这是半夏新增的举措,从每个村镇挑选三名德高望重的百姓,组成质量监督队,全程参与商品的验收、分拣和发放,让监督权真正落到百姓手中。
“张大爷,您再仔细瞧瞧,这批丝绸的经线密度够不够?”半夏亲自陪着监督队检查货物,手中拿着林玥特意送来的测量工具。张大爷是洛阳城内有名的老织户,对丝绸品质了如指掌,他用指尖顺着丝绸纹理摩挲,又对着晨光翻看,满意地点头:“比我年轻时织的还要规整,王妃的货,果然靠谱!”
百姓监督队的参与,让集货拼购的信誉度再上一层。短短三日,中原二十个集货点的订单量便突破三万单,江南运来的丝绸、茶叶供不应求,甚至有周边州县的百姓专程赶来洛阳采购。然而,这份热闹却刺痛了乔致庸的眼睛,也让他下定决心,动用最后的底牌。
这日午后,正当半夏在集货总署核对订单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洛阳知府王怀安带着数十名衙役,手持捕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乔致庸的贴身管事。“奉巡抚大人令,查封集货总署!”王怀安将捕票拍在案上,语气冰冷,“有人举报你们未经地方官府报备,擅自经营盐铁、丝绸等特许商品,且长期偷税漏税,扰乱市场秩序!”
衙役们立刻上前,将“查封”的木牌钉在总署大门上,开始清点货物。集货点内的百姓见状,顿时炸开了锅。“大人,这是误会!集货总署是朝廷批准的新政!”“我们买的商品都有凭证,怎么会是非法经营?”张大爷挡在货架前,气得浑身发抖。
半夏心头一沉,瞬间明白这是乔致庸的后手——官商勾结。王怀安是晋商乔家的远房亲戚,早年曾靠乔家的银子捐官,如今显然是要为乔致庸出头。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上前一步,从容道:“王知府,集货拼购是奉陛下旨意推行的新政,有皇帝手谕和商股司公文为证,何来未经报备之说?至于偷税漏税,我们每月纳税凭证都妥善保管,可随时查验。”
“公文?手谕?”王怀安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不过是北境王妃搞的噱头,岂能当真?洛阳乃中原腹地,岂容尔等擅自妄为?今日若不查封,日后各路商户纷纷效仿,朝廷律法何在?”他挥手示意衙役:“继续查封!谁敢阻拦,以妨碍公务论处!”
衙役们推搡着上前,百姓们虽愤怒却不敢违抗官府威严,只能眼睁睁看着货架上的商品被搬上马车。半夏看着被查封的大门,看着百姓们失望的眼神,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涌上心头。她知道,这一次比舆论战更凶险——官权的压制,远比商帮的阴谋更难应对,一旦处理不当,不仅集货总署会万劫不复,林玥在中原的新政也将彻底夭折。
当晚,集货总署的偏院灯火通明。半夏召集核心官员紧急议事,众人面带焦虑,有人提议立刻向靖安城求援,有人主张与王怀安硬拼,还有人面露怯色,觉得不如放弃中原推广。半夏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脑海中浮现出林玥临行前的嘱托:“中原复杂,遇事需冷静,民心是最大的依仗。”
“硬拼不可取,官府的权威不可直接违抗;坐等求援也不行,远水救不了近火。”半夏抬起头,眼中已没了丝毫慌乱,“我们的底气,一是朝廷的旨意,二是百姓的信任。王怀安勾结晋商,师出无名,只要我们拿出铁证,再借民心之势,定能揭穿他们的阴谋。”
她当即做出部署:“第一,立刻整理皇帝手谕、商股司公文和每月纳税凭证,装订成册,明日一早送往巡抚衙门,同时抄录数份,张贴在各集货点门口,让百姓知晓我们是奉旨行事;第二,联系所有参与监督的百姓代表和支持新政的乡绅,明日在巡抚衙门前请愿,陈述集货拼购的好处,以及王怀安查封集货点对百姓生计的影响;第三,派人暗中调查王怀安与乔致庸的勾结证据,尤其是他收受乔家贿赂的账目,这是扳倒他的关键。”
夜色深沉,众人各司其职。半夏独自留在偏院,写下一封加急密信,详细说明洛阳的情况,派人快马送往靖安城。她知道,林玥或许能提供助力,但最终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在中原的布局。烛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坚毅,从北境跟随林玥至今,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执行命令的侍女,而是能独当一面的新政执行者。
次日清晨,巡抚衙门前人声鼎沸。三百余名百姓代表和二十多位乡绅,手持拼购凭证和联名请愿书,整齐地跪在门前。张大爷高举着皇帝手谕的抄本,声泪俱下地喊道:“巡抚大人明鉴!集货总署是奉旨惠民,商品质优价廉,我们百姓受益匪浅!王知府无故查封,是断我们的活路啊!”
请愿的百姓们纷纷附和,声音震彻街巷。路过的行人见状,也纷纷驻足,不少人加入请愿队伍。一时间,巡抚衙门前挤满了人,大家举着“还我惠民新政”“严惩官商勾结”的木牌,情绪激昂却秩序井然——这是半夏特意叮嘱的,请愿要以理服人,不可滋生事端,否则反而给了王怀安治罪的借口。
巡抚李大人本不知王怀安的所作所为,听闻消息后又惊又怒。他早就对晋商垄断市场的行为不满,更痛恨官员勾结商帮鱼肉百姓。当他看到百姓们呈上的皇帝手谕、纳税凭证和联名请愿书,又听闻集货拼购让百姓采购成本下降三成的事实后,心中已有了决断。
就在此时,半夏带着调查到的证据赶来。她手中拿着一本账簿,是从乔家管事的亲信家中搜出的,上面详细记录了王怀安历年收受乔家贿赂的金额和日期,甚至包括这次查封集货总署的“好处费”五千两白银。“巡抚大人,王知府与乔致庸勾结,滥用职权,打压新政,证据确凿,请大人为民做主!”
李大人翻看账簿,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当即下令,传王怀安和乔致庸前来对质。王怀安本以为有乔家撑腰,此事可不了了之,没想到半夏竟能收集到如此铁证,还发动了民心请愿。面对账簿上的铁证和百姓们的指责,他顿时面如死灰,无从辩驳。
乔致庸接到传召时,还在商会内坐等好消息。当他得知王怀安被抓、贿赂账簿被搜出后,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想要逃离洛阳,却被李大人早已安排好的衙役堵个正着。
真相大白后,李大人当即下令:解封集货总署,恢复拼购业务;革去王怀安知府之职,押解京城问罪;乔致庸涉嫌贿赂官员、垄断市场,查封其在洛阳的商号,冻结资产。消息传开,洛阳城百姓拍手称快,集货点重新开业的当天,订单量激增,甚至超过了舆论战后的峰值。
百姓们自发带着锦旗来到集货总署,上面写着“为民做主,新政之光”。张大爷握着半夏的手,感慨道:“夏总管,您不仅保住了集货点,还替我们除掉了贪官,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半夏看着眼前的百姓,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这一次的胜利,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民心所向的结果——新政之所以能站稳脚跟,正是因为它真正惠及了百姓,而民心,才是最坚固的盾牌。
远在靖安城的林玥,收到半夏的捷报时,正站在窗前看着北境的麦田。她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提笔写下回信:“洛阳之事,你处理得极好。官商勾结是新政最大的障碍,你能借民心之势、循律法之道化解危机,足见你的成长。中原根基已固,下一步可向山东、河北推广,切记,始终以百姓利益为根本,民心在,新政便在。”
洛阳的集货总署内,半夏读完林玥的回信,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中。经历了货源封锁、舆论攻击、官商勾结的三重考验,她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沉稳而坚定。她知道,新政的推广之路依旧漫长,晋商的残余势力仍在暗中蛰伏,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她不再畏惧。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集货点的木牌上,“北境集货拼购”六个大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