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安全点设立在城市地下排水系统的一个废弃枢纽站,经过林深和墨羽的紧急改造,加装了最先进的信息屏蔽层和物理防御工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地上污染区的甜腥气味。
林薇抱着陈哲,坐在简易床铺上,孩子因为之前的过度哭喊和能量消耗,此刻沉沉睡去,但小脸依旧苍白,呼吸微弱。林薇自己的状态也很糟糕,产后本就未完全恢复,又经历了工厂区的惊魂和丈夫重伤的打击,她靠着意志力强撑,眼神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涣散。
陈恪躺在旁边的医疗床上,昏迷不醒。他的伤势极重,不仅有爆炸造成的内出血和骨折,更严重的是,强行使用未完善的信息扰断器,以及在超高浓度污染环境中暴露,导致他的神经系统受到了某种难以逆转的侵蚀。林深和紧急调来的医疗团队正在全力抢救,但他的生命体征依旧不稳定,脑波监测仪上显示着混乱而危险的图案。
“他的意识……在被污染。”林深摘下无菌手套,脸色凝重地对林薇说,“虽然扰断器抵消了大部分直接侵蚀,但残留的污染信息像病毒一样在他的神经回路里复制、扭曲……我们现有的手段,只能延缓,无法根除。”
林薇沉默着,只是将怀中的陈哲抱得更紧。陈恪的倒下,不仅仅是失去了挚爱和战友,更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对抗污染最关键的科技大脑和战术核心。
墨羽走了过来,她身上也带着战斗的痕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我们没时间沉溺于悲伤。”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工厂区的污染缺口正在以每小时三到五米的速度向外扩散,虽然速度不算快,但它释放出的污染‘浓度’在持续升高。更麻烦的是,它开始‘同化’周围的生物和非生物,制造出更多扭曲的仆从。世俗界的军队和应急部门试图封锁,但他们的常规武器和防护手段效果有限,反而出现了士兵被污染转化的事件。”
她调出一份加密地图,上面用刺目的红色标记出不断扩大的污染区。“我们必须找到彻底封闭缺口的方法。墨丞留下的研究资料里,提到过一个理论——要关闭一个稳定的高维信息缺口,需要与之能级相当,但相位相反的‘共振’去中和、湮灭它。”
林薇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我们能制造这种‘共振’吗?”
林深接口,语气沉重:“理论上可以。太爷爷他们当年融合‘镜瞳’和‘终景’的力量,本质上就是一种极高能级的信息共振,暂时压制了‘永寂之源’。但我们……没有那种力量了。我和姐姐的能力,更多体现在感知和解析上,缺乏那种决定性的‘输出’。”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林薇怀中熟睡的陈哲身上。
这个孩子,他的“先天绝缘性”或者说“高维逻辑免疫”,在工厂区表现为对污染的排斥。这种排斥,是否本身就是一种与污染信息相位相反的“共振”?
“他还只是个婴儿!”林薇下意识地侧身,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声音带着母性的尖锐,“他承受不了!”
“我们知道。”墨羽的声音放缓,但依旧坚定,“没有人想让一个婴儿去面对这些。但是林薇,想想陈恪为什么拼命?想想我们所有人为什么在这里?如果缺口不封闭,整个世界都将被拖入深渊,到时候,小哲又能去哪里?”
林深也艰难地开口:“姐,我们不是要立刻让小哲去做什么。我们需要时间。我们需要彻底研究他的体质,理解他能力的运作机制,找到一种方式,或许……可以放大、引导他的这种‘排斥场’,将其转化为能够中和缺口的武器。同时,我们也要寻找其他可能的方法。”
就在这时,医疗床上的陈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监测仪上的脑波图案发生了一阵剧烈的、不规则的波动,他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似乎是一个词,又像是一段扭曲的代码。
林深立刻扑到仪器前记录分析。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希望交织的光芒。
“是姐夫……他在昏迷中,潜意识似乎还在对抗体内的污染信息……他刚刚‘输出’了一段极其复杂的、关于信息场相位中和的数学模型碎片!虽然不完整,但这思路……超越了我和他之前所有的构想!”
陈恪,即使在意识沉沦的边缘,依旧在用他天才的大脑,为家人,为这个世界,寻找着一线生机。
林薇看着昏迷的丈夫,又低头看看怀中脆弱却承载着特殊希望的儿子,眼中泪水终于滑落,但随即被她狠狠擦去。绝望与希望,责任与母爱,在此刻交织成最沉重的冠冕,压在她的头上。
她轻轻将陈哲放在一旁的柔软襁褓中,站起身,尽管身形依旧单薄,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钢铁般的意志。
“我明白了。”林薇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林深,全力解析陈恪留下的模型,结合小哲的体质数据,寻找安全引导和放大他能力的方法。墨羽前辈,请整合我们两家所有关于古老封印、信息场理论的知识,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或替代方案。”
她走到陈恪的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却坚定地说:“恪,你未尽的事,我来继续。你保护了我们,现在,该我来保护你们,保护这一切。”
她转向众人,目光扫过林深、墨羽,以及安全点内所有疲惫但依旧坚持的面孔。
“从现在起,由我暂代陈恪的职责。我们不仅要守住这里,更要主动出击。为了陈恪,为了小哲,为了所有被威胁的生命——我们必须找到关闭缺口的方法。”
新一代的“守夜人”,在失去与牺牲的阵痛中,被迫提前接过了火炬。前路依旧黑暗,但微弱的星火,已在这地下深处,顽强地重新点燃。而林薇,这个曾经试图以婚姻和科学打破诅咒的女人,如今必须同时扮演母亲、战士、领袖的角色,带领着残存的力量,走向未知而凶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