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这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符咒,瞬间冻结了云汐血液里因弹琴而翻涌的所有情绪。门外的男人不是为了比赛,不是为了寻常的走访,他的目标明确,直指今天下午那场将她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核心。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紧紧贴住冰凉的门板,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他是谁?为什么知道玉佩?他想了解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炸开,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琴师,卷入了一场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漩涡。
“云汐小姐?”门外的男人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请开门,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信息。”
并无恶意?云汐攥紧了微微发抖的手。这种不请自来,在夜晚精准找上门的方式,本身就充满了恶意。
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乱如麻,几乎要被门外的沉默逼疯时,一个冷静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楼道里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她恐怕不方便。”
这个声音……
云汐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难以置信地再次凑近猫眼。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另一个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道里,就站在那个西装男人的侧后方。深色风衣,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是墨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西装男人显然也吃了一惊,迅速转身,警惕地看向来人。当看清墨渊的面容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墨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墨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甚至没有在对方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越过他,直接落在了那扇紧闭的门板上,仿佛能透过厚厚的木板,看到门后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孩。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关于任何古物的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工作室。打扰一个与此无关的市民,并非明智之举。”
西装男人微微蹙眉,似乎在权衡。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许:“既然墨先生出面,那今天就不打扰了。不过,相关调查可能还需要您的配合。”
墨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西装男人不再多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汐的房门,转身快步离开了楼道。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楼道里,只剩下墨渊一个人站在那里。
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将他笼罩在阴影里。云汐隔着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沉默的轮廓,像一尊守护在门外的雕像。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手心里全是冷汗。恐惧并未因西装男人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因为墨渊的突然出现,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他保护了她。
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刻,像一道凭空出现的屏障。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说过“认错人了”,明明在极力地避开她。
寂静在蔓延。隔着薄薄的门板,两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云汐的急促而慌乱,墨渊的则悠长而克制。
最终,是云汐先动了。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咔哒。”
门,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
楼道的光线流泻进去,照亮了她苍白而带着惊惧的脸。她抬起头,望向阴影中的男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谢谢。”
墨渊的身影动了一下,从阴影中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了光线与昏暗的交界处。他的面容清晰起来,依旧是那般冷峻,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着云汐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以后,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对西装男人时,似乎低沉柔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距离感。
云汐点了点头,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想问那个西装男人是谁,想问玉佩到底隐藏着什么……太多的问题堵在喉咙口,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就在这时,窗外毫无征兆地划过一道闪电,几秒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敲打窗户,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
雨,下大了。
墨渊看了一眼窗外密集的雨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云汐看着他被风衣勾勒出的、略显单薄的肩膀,又看了看窗外瓢泼的大雨,那句“你要不要进来避避雨”在嘴边盘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的疏离像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了任何过界的关心。
短暂的沉默后,墨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她。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早点休息。”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便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步入了楼道沉沉的黑暗中,脚步声稳定而清晰,渐行渐远。
云汐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听着那脚步声与雨声混合在一起,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没有带走任何答案,却留下了更多的谜团,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冰冷的夜雨。
她缓缓关上门,将风雨隔绝在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窗外雨声喧哗,而她的世界,却在这一片喧闹中,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无人可诉的寂静与迷茫。
他来了,又走了。
像一场短暂而凛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