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霜痕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焦黑的树干上缓慢而坚定地爬行。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雨水一旦进入其范围,瞬间凝固,化为更多闪烁寒光的冰晶,加速着它的扩张。
那股源自世界规则的冰冷死寂,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墨渊与云汐的灵魂。同心珏的光芒在云汐周身稳定地闪耀,抵御着这股寒意,但她依旧能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僵冷,以及一种……被整个世界排斥的孤寂感。
墨渊站在她身前半步,背影挺拔如松,将大部分寒意隔绝在外。他并指如剑,灵魂之力混合着新契的平衡意念,化作一道暖金色的流光,射向那不断蔓延的霜痕。
嗤——!
暖光与幽蓝霜痕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阵剧烈的能量激荡声。霜痕的扩张势头微微一滞,表面蒸腾起缕缕极寒的白气。有效!
云汐见状,心中稍安,立刻也调动起同心珏的力量。清越的琴音自她指尖流淌而出,不再是攻击,而是充满了生机与安抚意味的韵律,如同春日的暖风,配合着墨渊的力量,试图“说服”和“融化”那片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冰冷。
金白色的音波涟漪与墨渊的暖金光流交融,共同笼罩住那片霜痕。
起初,效果显着。霜痕停止了扩张,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融化迹象。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两人以为即将压制住这规则排异时,异变陡生!
那霜痕核心的幽蓝光芒骤然变得刺目!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规则之力轰然爆发!它不再是简单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修正”意志,仿佛天道本身在冷漠地执行格式化命令!
墨渊的暖金光流首当其冲,被这股爆发之力悍然冲散!他闷哼一声,身形微晃,脸色白了一分。
云汐的音波涟漪更是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铁壁,瞬间溃散,反噬之力让她指尖一痛,琴音戛然而止!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这股力量的爆发,庭院之中,不仅仅是那株老树!
旁边的断墙上,青石表面开始凝结同样的幽蓝冰霜!
干涸的放生池底,龟裂的泥土上也开始蔓延开诡异的蓝光!
甚至他们脚下踩着的青石板,缝隙间也渗出了丝丝寒意!
规则排异的范围,在扩大!速度在加快!
“不行!”墨渊眼神无比凝重,“它的根源是这片天地本身的规则,我们的力量在与整个世界的根基对抗!硬碰硬,消耗太大,而且会引来更剧烈的反弹!”
他当机立断:“必须离开栖云观!这里是旧契约的核心区域,规则排异最为强烈!”
“离开?”云汐一怔,看着这片他们刚刚清理、以为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我们去哪里?”
“先去外围,寻找规则相对薄弱、受旧契约影响较小的区域暂避。”墨渊语速飞快,已经开始环顾四周,寻找最佳的撤离路线,“这排异现象不会无限持续,等新的平衡逐渐被世界规则接纳,我们或许还能回来。”
他的判断冷静而理性,是基于千年来对规则理解的最优解。
然而,云汐看着那不断蔓延的、仿佛要将一切生机都冻结的幽蓝霜痕,看着这片刚刚燃起一丝希望就被无情冰封的废墟,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离开?又是一次退让和逃避吗?
心渊之中的共烬,新契的诞生,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
她不想走。她想留在这里,与这片属于他们的“起点”共同面对。
“我们不能……再试试吗?”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倔强的恳求,“用新契的力量,或许能……”
“没有或许!”墨渊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焦灼,“云汐,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规则的碾压,不是靠决心就能抗衡的!立刻离开!”
他伸手就要去拉她。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云汐脑海中,又一个记忆碎片猛地炸开!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山崖,眼前的墨渊(或许是某一世的他)也是用这样严厉而焦灼的眼神看着她,对她吼着:“走!快走!”然后,他转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漫天袭来的、她看不清的敌人,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悲伤攫住了她!
“不——!”
她猛地甩开了墨渊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惊惧与一种被遗弃的痛苦,仿佛看着的不是眼前的墨渊,而是记忆中那个决绝赴死的背影。
墨渊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眼中那陌生的、因记忆错乱而产生的恐惧与抗拒,他的心,如同被那幽蓝霜痕瞬间冰封。
分歧,在这一刻,因记忆的鸿沟与对危机认知的不同,赤裸裸地摆在了两人之间。
雨幕之中,幽蓝的霜痕无声蔓延,将两人之间那一步的距离,映照得如同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