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驱散了昨夜的迷惘,却驱不散云汐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烦躁。她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铃铛为她绾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阿七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值守,许是伤势初愈,他今日并未像往常般挺直如松地站立,而是依着廊柱,微微屈着一条腿,姿态透出几分难得的松懈。他正用一块细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剑的剑鞘,动作专注而稳定。
“他好像……没那么冷了。” 云汐脑海里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早膳后,她照例去小书房。经过他身边时,脚步微顿。
“伤……可大好了?”她问,语气尽量显得平常,如同主子关心下人。
墨渊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眸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劳小姐挂心,已无大碍。”声音依旧平稳。
“那就好。”云汐点点头,快步走进书房,心下却因他那迅速垂下的眼帘而泛起一丝微澜。“他刚才……是不是愣了一下?”
书房里,她铺开纸笔,却迟迟无法落笔。昨日铃铛那句“阿七这样得力的护卫,也是小姐醒来后才招进府的呢”言犹在耳。她不禁回想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考核时的狼狈与精准,遇险时的果断与守护,还有为她那些“奇思妙想”忙前忙后,甚至受伤的模样……
“若没有他,我在这里的日子,怕是更难熬吧……” 她不得不承认,阿七的存在,像一块沉稳的基石,垫在她这艘飘摇在异世的孤舟之下。
午后,她心烦意乱,索性丢开笔墨,走到院中海棠树下。花期已过,绿叶繁茂。她仰头看着,忽然想起现代公园里见过的、那种可以靠在树干上晃悠的简易秋千椅。
“阿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唤道。
墨渊应声走近。
“我们……再做个东西吧?”她指着两根相邻的海棠树枝,“在这里,绑个结实的布兜,或者木板,能坐上去轻轻摇晃的那种。”她简单描述着构想。
墨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她,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又一个……消遣?”
“属下需寻些坚韧的绳索和合适的木板。”他陈述道,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未拒绝。
“嗯,你去办就是。”云汐挥挥手,心情莫名好了些。
看着他领命而去的背影,云汐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于向他提出各种要求,而他也几乎从未让她失望。这种“理所当然”的依赖,不知从何时起,已悄然生根。
墨渊并未直接去寻材料,而是先绕去前院,向管家禀明三小姐的新需求,这才出门。走在街市上,他脑中回放着云汐方才说起秋千椅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孩童般的期待光亮。
“林微澜……” 他默念这个名字。最初,她只是任务目标,一个充满疑团的符号。如今,这个符号却变得越来越具体,具体到她会为何事烦恼,为何事开心,具体到她那些天马行空却又意外能带来些趣味的念头。
他发现自己竟开始不自觉地分析,哪种绳索更承重且不易磨损,哪种木料坐着更舒适。“确保安全……需选老韧的牛皮绳……木板边缘需打磨光滑……” 这些琐碎的考量,与他过往执行的、关乎生死的任务计划格格不入,却自然而然地浮现。
当他拿着选好的材料回到听雪轩,开始着手测量树枝高度和间距时,云汐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没有寻找墨渊的焦灼,没有死亡预告的阴霾,只有庭院、阳光、海棠树,和一个正在为她忙碌的、让她感到安心的人。
云汐托着腮,看着他用未完全康复的右臂辅助固定木料,左手灵活地缠绕绳索,心中那片因迷茫而起的涟漪,似乎被这平静温暖的画面悄然抚平了些许。
“或许……暂时找不到,也不要紧。”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轻轻地说。
而墨渊,在绳索打上最后一个牢固的结时,抬头恰对上她望过来的、带着浅浅笑意的目光。他动作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检查秋千的稳固性,只是耳根处,似乎比方才更热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