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月的归来,为林府增添了几分书卷气的宁静。她多数时间待在自己的院落读书习字,偶尔会来听雪轩与云汐说说话,话题多围绕诗词书画,语气始终平和,但那份若有若无的审视感,并未完全散去。
这日,林清月带来一幅自己临摹的《春山访友图》,请云汐品评。
二姐笔力精进,远非妹妹能及。云汐看着画中疏密有致的山石林木,由衷赞道。她于古琴是专业,于书画却只是欣赏,评价颇为谨慎。
林清月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云汐置于琴案上的手上:三妹过谦了。我观你抚琴时,指法沉稳,落指精准,这非一日之功。倒像是......经年累月练习所致。她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云汐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病中无事,胡乱练习得多些罢了。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林夫人带着丫鬟送来新制的点心。见她们相处融洽,林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清月回来得正好,林夫人笑着说,过几日永昌伯爵府要办赏荷宴,给咱们家下了帖子。你带着微澜一起去吧,她如今在京中也有了些名声,该多走动走动。
云汐记得永昌伯爵府是京中显贵,正要答应,却听林清月淡淡道:母亲,赏荷宴上人多眼杂,三妹身子刚好,恐怕经不起这般应酬。不如改日我们自家人去城外的荷塘赏玩,更为清静自在。
林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点头:还是清月考虑得周到。
这细微的互动落入云汐眼中,让她心生疑惑。为何二姐要阻止她参加这样的宴会?而母亲似乎也默许了这种限制?
待林夫人离去,林清月才看向云汐,语气平和地解释:三妹莫要多想。只是你如今不比从前,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那些宴会上的闲言碎语,不听也罢。
这话说得在理,云汐却总觉得另有深意。
午后,云汐独自在院中抚琴。墨渊如常守在院门处,目光偶尔掠过她抚琴的手指,眼中若有所思。
指法老练,韵律精准,确实不像病中仓促习得。 他回想起林清月的话,心中的疑团又深了一层。这位三小姐身上的矛盾之处越来越多,而林家人看似宠爱,实则处处设限的态度,也透着不寻常。
一曲终了,云汐轻叹一声,走到墨渊身边。
阿七,你觉得......我二姐为人如何?
墨渊垂眸:二小姐心思缜密,待小姐真心。
真心吗?云汐望着院中海棠,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
是夜,林父书房中的灯亮至深夜。
林清月轻叩房门,端着参茶走入。
父亲还在为粮船的事忧心?她将茶盏放在书案上,轻声问道。
林父揉了揉眉心,叹道:如今朝中局势微妙,我们林家树大招风,不得不谨慎。
林清月沉默片刻,忽然道:父亲,三妹她......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书房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林父抬眼看向女儿,目光深沉:清月,微澜她是你妹妹。
女儿明白。林清月垂首,只是......有些变化,实在令人费解。琴艺精进尚可说是勤加练习,但那谈吐举止,思维方式......
林父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你只需记住,无论如何,她都是林家的女儿,是你的妹妹。
这番话,与那日对云汐说的如出一辙。
林清月不再多问,行礼退出书房。月光下,她的脸色格外凝重。父亲语焉不详的维护,母亲欲言又止的担忧,还有三妹身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被刻意隐藏的秘密。
而听雪轩内,云汐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棋盘上黑白交错,如同她此刻的心绪。二姐的试探,父母的异常,还有那个始终寻不到的墨渊......
她轻轻握住颈间的平安扣,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定。
无论如何,我现在是林微澜。她对自己说,也许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一种幸运。
窗外,墨渊的身影静静立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