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市归来后,云汐便常常独自待在听雪轩内,面前铺着厚厚的纸张。可这次与往常不同,纸上不再是随心所欲的涂画,而是渐渐成型的条陈。她时而蹙眉沉思,时而以笔杆轻敲额角,显然遇到了难题。
这日午后,林清月携着一卷账目前来,见妹妹对着一纸写满奇怪符号的文稿出神,不由莞尔:“微澜还在琢磨你那‘仙法’?”
云汐抬头,眼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二姐,我确实有个想法,但……不知是否可行。”她将面前的纸张推过去,“我想叫它‘集音觅友’。”
林清月接过细看,初时还带着几分随意,越看神色越是专注。待看到“五人成团”、“琴音择主”等处,她不由抬起眼帘:“这是要让客人自己找人凑数买东西?还要你用弹琴来决定谁得头彩?”
“正是。”云汐见二姐没有立刻否定,心中稍安,开始详细解释:
“比如我们做一个‘秋日登高’主题的锦匣,里面放四样东西:一个特制的黄铜铃铛,一套竹制茶具,一柄题诗的紫竹扇,还有——作为头彩的,一张我亲手调试的蕉叶式小琴。”
她拿起茶杯和砚台在桌上摆开,像个认真的小商人般演示起来:
“这五样东西若单卖,小琴定价最高。但现在我们规定,必须凑齐五位客人,才能开启这个锦匣。五人中各出一份钱,合起来正好是锦匣的总价。”
林修远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若是有人只想买小琴呢?”
“那就更要找四个朋友一起买了。”云汐眼睛一亮,“因为成团后,我会在现场抚琴。琴声落时,五位客人中只有一人能得到小琴,其余四人得其他四样。”
书房里一时寂静。林修远与林清月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
“妙啊!”林修远猛地击掌,“如此一来,每个参与的客人都成了我们的说客,自发去寻朋觅友!而且这琴音择主的风雅,正合我林家以乐会友的家风!”
林清月却想得更深:“微澜,你可想过,若有人质疑公正?”
“所以我要当众抚琴。”云汐早有准备,“琴声长短全凭心境,最是公平不过。况且——”她狡黠一笑,“我们给第一个发起拼单的人额外准备一份‘知音礼’,这样更有人愿意带头。”
“可是……”林修远突然皱眉,“这般热闹场面,你的安危……”
一直静立门边的墨渊闻言,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
云汐看向兄长,语气坚定却温和:“二哥,我们选在自家园子办,多安排护卫。况且——”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边那道身影,“有阿七在。”
这个不经意的信任,让墨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他看见云汐又开始对着图纸忙碌起来,时而咬着笔杆喃喃自语:“锦匣的包装要更精致些才好……”“要不要给每个参与者都准备个小信物?”
最有趣的是,有次她为了演示“琴音择主”,竟真的坐在琴前,让铃铛和另一个丫鬟扮作客人。琴声起落间,她专注的模样让窗外偷看的两个小厮都看呆了。
“小姐这是在玩什么新游戏?”一个小厮小声问。
“听说是个能让咱们铺子起死回生的妙计!”另一个与有荣焉地答。
夜深时分,云汐终于将完善后的方案呈给父兄过目。烛光下,少女眼中闪着光,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到细致。
林父抚须良久,终于颔首:“就依微澜的意思办吧。”
等云汐告退后,他才对长子叹道:“这孩子,经此一劫,倒是长大了。”
而此刻,云汐正走在回听雪轩的石子路上。墨渊默默跟在身后,听着她轻快的脚步声,突然听见她轻声说:
“阿七,你说会有人来参加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正事上征求他的意见。
墨渊沉默片刻,低声道:“会。”
因为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光,那样明亮,足以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