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陈远山站在队列前方,看着士兵们跑步进入训练位置。队伍整齐,脚步声一致,没有人掉队。他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们的动作看了一会儿。
他知道,有些人心中还有疑问。
但没人问出口。
早操结束时,一名传令兵从营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他快步走到陈远山面前,敬礼后递上文件。陈远山接过,拆开。
电文很短。
“经核查,你部与孙团联合训练属战备所需,程序合规,予以备案。望协同御敌,共固防线。”
他看完,把纸放在掌心压了片刻,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来了。
不是警告,不是质问,是认可。
他转身走回办公室,将电报贴在墙上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昨天那封“材料待审”的回执。两份文件并列,一句话都不用多说。
十分钟后,张振国推门进来。
“刚听说,南京回话了?”
陈远山点头,“批了。”
张振国嘴角一扬,“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干?”
“按原计划推进。”他说,“通知各营,恢复全部合练科目。今晚七点,准时接通孙团信号,通报今日部署。”
张振国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陈远山叫住他,“让通信组把新编协同手册再核对一遍。明天张大柱再去孙团,这次带实弹演练方案过去。”
“明白。”
人走后,陈远山坐下,提笔写复电:
“遵令执行,即日起深化协同机制。”
字不多,意思清楚。
写完,他拉开抽屉,取出孙团长那封信。纸已经有些发皱,边角磨了毛。他盯着看了几秒,翻到背面空白处,提笔写下:
“风雨同路,义无反顾。待此间事定,当邀诸君共谋大局。”
写完吹了口气,等墨干。然后把信折好,装进信封,写了“亲启”二字。
中午,工坊那边传来消息。
王德发让人送来一块铁牌,上面刻着编号0725,背面写着“协同单元·清河组”。这是第五批打标的机枪支架,全部配发参与联合训练的班组。
工匠说:“王师傅说了,这批货今天下午就能装车,明天一早拉去靶场。”
陈远山接过铁牌,手指划过刻痕。深浅均匀,一笔不差。
“告诉老王,晚上我过去看看。”
下午三点,阳光斜照进工坊院子。
他走进大门时,王德发正蹲在地上检查一支轻机枪的底座。旁边摆着三台刚改装完的样枪,枪管支架上有明显新焊的接缝。
“师长来了。”王德发站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
“进展怎么样?”
“都顺。新支架比原来轻了半斤,拆装快了四成时间。刚才试射了两轮,精度没丢。”
陈远山弯腰拿起一支枪,掂了掂,拉动枪栓。动作顺畅。
“这批装备登记了吗?”
“登了。每支枪都有编号,对应使用班组和训练记录。台账在屋里,随时能查。”
陈远山点头,“好。以后凡是涉及联合行动的装备、人员、弹药消耗,一律入档。不怕查,更要经得起战。”
王德发咧嘴一笑,“师长放心,咱们的东西,比纸上的命令更硬。”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参谋冲进来,脸色发紧。
“师长,刚接到南京密电!”
陈远山转身,“念。”
“所控事项查无实据,不予追究。”
参谋声音低了下来,“是……赵世昌那份密报的回复。”
陈远山没动。
过了两秒,他轻轻“嗯”了一声。
“回电室呢?”
“已经在拟稿,等您签字。”
“走。”
他大步往外走。
路上,参谋低声问:“要不要给孙团也通个气?”
“不用。”他说,“他们那边自有渠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继续往前推,不是回头盯旧账。”
到了电报室,文书已经写好复文。
他扫了一眼,签下名字。
回到办公室,天还没黑。
他坐在桌前,翻开电台记录本。昨晚九点的通讯记录还在,双方按时通报敌情,时间精确到分钟。他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在空白处写:
**十月九日,南京正式认可联合训练。合作机制转入常态化运行。**
写完合上本子。
七点整,通讯员进来。
“孙团信号已接通,李青山在线。”
“接过来。”
耳机戴上,电流声过后,传来清晰的声音:“这里是孙团观察员李青山,报告今日敌情动态。西线巡逻未见异常,装甲车仍在原位置。另,明日合练物资已备妥,等候指令。”
陈远山听完,口述回复:“收到。明早六点三十分,张大柱带队出发。携带实弹演练方案一份,用于现场火力协调测试。”
挂断后,他摘下耳机,放在桌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
值班参谋进来换岗,低声问:“师长还留多久?”
“一会儿就走。”
人退出去后,他起身走到窗边。
远处操场上,士兵正在整理夜训器材。灯光昏黄,人影来回走动。工坊的方向还能看见火光,是王德发带人在加班焊接。
他看了几分钟,转身准备离开。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停下脚步。
铃声持续。
他走回去,拿起听筒。
“喂。”
听筒里没有声音。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他没挂。
等了三秒。
“我是陈远山。”他说,“有事就说。”
听筒那头,呼吸声顿了一下。
接着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别以为……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