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手上发力,纸条瞬间被抛入灯中,火苗一下子蹿得更高。 她转身走向架子,取下外袍披上,布料摩擦颈后皮肤,那处的灼热更明显了。
帐外传来应声,马蹄声在远处响起。她没等林沧海回来复命,直接下令:“传令下去,骑兵即刻整装,一个时辰内出发。”
亲卫愣了一下,“不是说明日子时?”
“敌人不会等我们按计划来。”她说,“谢仲文亲自到场,分银祭旗,已经把人聚起来了。再拖一天,他们就能立稳营寨,联络内应。现在动手,他们还来不及反应。”
命令迅速传开。营地开始骚动,士兵们轻手轻脚地备马、检查刀具,马蹄裹上粗布,衔枚塞入口中。没有号角,没有鼓声,只有低语和金属碰撞的轻响。
林沧海赶来时,她正站在地图前,手指压在北境荒谷的位置。他走近,低声问:“真要提前?”
“他们黄昏点火为号,三起三落是平安。我们就趁那一刻动手。”她说,“你带百人从西侧山脊绕到谷后,封住退路。看见火光就是信号,立刻切断出口。”
林沧海点头,“我明白。你正面压上,逼他们往里缩,我在后面堵死。”
“对。”她说,“不准放走一个。尤其是谢仲文,我要活的。”
林沧海看了她一眼,“你亲自带队?”
“我不去,谁压得住阵?”她收回手,“三百骑兵归你统带,但目标只有一个——擒首脑,保证据。”
林沧海不再多问,抱拳退出。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佩剑,确认腰牌在怀中,走出营帐。夜风比刚才更冷,吹得衣摆贴在腿上。营地边缘,骑兵已列队完毕,马匹安静地站着,鼻息在寒气中凝成白雾。
她翻身上马,缰绳握紧。队伍缓缓启动,沿小道向北行进。
三里外,山谷轮廓隐在夜色中。她下令停驻,所有人下马,牵马步行靠近。前方谷口有微弱火光闪动,一起,一落,又一起,再落,第三轮亮起时,正是三起三落。
她抬手,掌心向下,示意等待。
火光熄灭的瞬间,她挥剑向前,“冲!”
骑兵如潮水涌出,直扑谷口。马蹄声被布裹住,只余沉闷的震动。守在门口的哨兵刚抬头,已被扑倒。她率人直入营中,剑指中军大帐,“谢仲文在哪,就往哪打!”
与此同时,谷后火光骤起——林沧海已到位,切断退路。
营内大乱。有人慌忙穿衣持刀,有人试图点燃烽火,却被游骑射杀。她带人直扑账房,一脚踹开门,“封住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两名亲卫守住门口,其余人迅速搜查。柜子里堆着账册、文书、印章,她抽出一本翻开,上面清楚写着“兵器三百具,运往北岭”“银三十箱,交付谢仲文”“密信两封,转交京城某府”。
她合上账本,塞进怀里。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贵妃娘娘,林将军那边得手了!”
她快步走向中军大帐。林沧海正押着一人过来,那人穿着便服,脸上抹着灰,仍掩不住五官轮廓。
“谢仲文。”她站定,看着他。
谢仲文抬头,眼神惊怒,“你……你是江意欢?一个罪臣婢女,也敢抓我?”
“我不是来听你喊冤的。”她说,“你带着三十箱银子,分发各队,设香案祭旗,自称重立谢家军。可你知道真正的谢家军在哪吗?三年前,他们战死在北岭断崖,尸骨都没收全。”
谢仲文冷笑,“沈家早该除名。如今谢家另立新军,自当重掌边防。”
“边防?”她逼近一步,“你们私运兵器,勾结外族,伪造军令,连粮草调度都改了。这叫重掌边防?这是谋反。”
“你有什么证据!”他挣扎起来,“我兄长是太傅,我侄女是贵妃,你拿不出真凭实据,动不了我!”
她从怀中取出账册,翻开一页递到他眼前,“这是你手下管事的笔迹,记录了过去三个月所有物资流向。这是兵器清单,刀柄刻着谢氏私印。这是你亲笔签收的银箱数目。你还想看什么?”
谢仲文脸色变了。
她合上账册,“你说奉先祖遗训重立谢家军?那你可知,真正忠于大周的谢家军,三年前就被你们父女卖给了北狄?”
谢仲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营地中央。火堆还在烧,她站上去,声音清晰传开:“所有人听着!谢仲文聚众谋反,私运兵器,勾结外敌,证据确凿。现已被擒。从者若放下武器,如实交代,可免死罪。顽抗者,当场格杀。”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扔下刀,跪在地上。有人还想逃,被游骑拦住。
她下令清点俘虏。重伤者送医,轻伤者收押,普通从众登记姓名后遣散。骨干分子全部绑缚,关押在中军帐外。
林沧海走来,“账房保住了,所有文书都在。兵器库也被控制,没人来得及烧。”
她点头,“好。”
林沧海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带回边城大营。”她说,“萧景琰要亲自审。牵涉朝中哪些人,必须挖出来。”
林沧海应声而去。
她走到火堆旁,蹲下身,伸手拨弄炭灰。火星跳起,落在手背上,她没躲。
谢仲文被押到她面前。她站起身,看着这个曾高高在上的谢家族弟。
“你们想重立谢家军?”她说,“好。那今日我便告诉天下人,谁是叛国者,谁是忠魂之后。这一战,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让那些战死边关、含冤九泉的人,闭得上眼。”
谢仲文低头不语。
她转身,望向北方星空。颈后凤纹仍在发热,像有东西在皮下流动。她抬手按了按,指尖触到微微凸起的痕迹。
远处,一匹战马挣脱束缚,撞翻了木桩,嘶鸣着冲进火光里。